六千掬霙(35)
第三,就是这姓陈的气色了,若妖邪已然离体,他身上晦气不该越来越差,除非附身的邪祟并未离开!
所以,这鬼魂定是与我叽叽歪歪炸出漫天黑烟时造出一个□□祸水东引,真身则躲在凡人神识中寻了处小角落藏了起来。他这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给这姓陈的洗脑,冒了生死大险,如何肯轻易放弃只待我一走,立即吸食魂魄。
他似乎并不想同我动手,咆哮道:“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放过我!非要逼我!”
他一副痛心疾首痛苦不能自已的形容。我觉得他这句话委实岂有此理,他自寻死路,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不肯放过他的理由明明白白,难道很要我将事实一五一十写在脸上妖魔道中的鬼我见过不少,执迷不悟的更不少,像他这种境界的倒是少之又少,看来我先前一番苦口婆心是对牛弹琴了。
我道:“你也非无能之辈,拿出你的本事,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不再废话,我双掌掐了个诀,磅礴真气已灌入掌心,雄浑充沛的法力排山倒海般横扫而出。
我自觉这一击势如破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果然在震惊中被逼得退了一步,大约觉着一招之间落于下风忒丢面子,还没退完便又硬着头皮踏了回来。
踏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件兵刃,是件十分古怪的兵刃,一抖之间,似乎是条骨鞭,似条长蛇般飞跃狂舞。鞭身妖气弥漫,无影无踪的袭了过来,击散了我那招攻势。唔,看来果然有点能耐。
可稀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一祭出法器,我便察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同先前那片刻间一般无二,遂一愣。
高手过招,往往是细节定胜负,哪容得心不在焉半途失神我这么一愣,恰好给了那鬼魂可乘之机。他眼观六路、见微知著,察觉我手中印诀一滞,趁我发愣之际疾催妖力,那古怪的骨鞭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风,噼里啪啦招呼在我身上,直击得人头发丝也麻了,遍体穴位立时受制,浑身动弹不得。于是,原本已愣完了正准备奋起反抗的我不得不身不由己的继续愣下去,呜呼哀哉。
再接再厉愣下去时,我心头同时还咯噔一声,手凉脚凉全身都凉了。那鬼魂若是位一叶知秋的兄台,就该晓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此时不解决我以除后患,更待何时我同这位兄台交手数合,虽然过程奇奇怪怪,他即使没有一叶知秋的大才,也当是心狠手辣那一辈,我不知好歹的与他最对为难,眼下却阴沟里翻了船,他断没有对敌人仁慈的理由,必定一刀结果了我,去除一大劲敌,再去收拾北斗兔儿两人,胜算其实颇佳。
于是,我电光火石间念了句我命休矣,跟着想了想生平尚未得偿的夙愿,变成遗愿之后还有没有愿望成真的可能,答案是没有,看来要死不瞑目了。不过虽然不能瞑目,可我也不想亲眼目睹自己的死状,犹豫再三,还是不甘心的阖上眼睛,闭目等死。
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对这兄台的估摸竟是大错特错。他非但不能一叶知秋,更谈不上心狠手辣。当然了,这只是相对于我而言。
我闭目等了半晌,周遭却没任何动静,小心翼翼开眼一觑,但见身旁空空如也,那兄台居然撇下我置之不理,独自溜之大吉了。
我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身为针尖麦芒的对手,他竟能心慈手软至厮,果真令人由衷的钦佩。我五体投地,甘拜下风。忍不住设身处地臆想一番,倘若将我换成他,他换作我,我是否亦可做到如他一般善解人意的放过他,良久未果,真是相形见绌,令人汗颜。
虽然他此举正是我求之不得,但也正因太求之不得然而却又得了,这才使人困惑。不管怎么说,他是没有理由放过我的,这中间定有玄机。我一边汗颜一边琢磨的出了梦境,只见外头狂风拔地,飞沙走石,北斗兔儿强强联手,正同那鬼魂兄台斗得天翻地覆。
与先前那战截然不同,而今出来的是本尊,使的也是真格,北斗兔儿即使以二敌一,数量上优势全显,占尽了人合之力,仍是处于下风。十招之中六招都在防守趋避,左支右绌,看来败相已呈,只不过还能撑持片刻罢了。
那鬼魂斗然见我现身,虽占上风,却不敢恋战,径直飞身跃起,轰隆剧响中撞破屋顶,风驰电掣般破空而去,须臾之间纵出里许。
这茅屋原本长年经受风吹日晒,已破败颇多,给他这么一撞,脊梁坍塌,瓦壁齐垮,看来是保不住了。我想着那姓陈的左右已是个死人,且还是一个死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也不必大费周章去救一具尸首了。就让他埋在一堆断井颓垣中,也算是坟了,有现成的便宜可拣,就免得劳累旁人再去特意给他立一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