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掬霙(26)
我这厢尚且还在琢磨,兔儿那边忽道:“咦?这鸳鸯葬里怎么少了一具尸体”
我同北斗靠了过去,兔儿正站在那座新坟之前,手上燃着灵火照明,棺材里头只有方回那具腐尸,旁边一大片空地,青青的尸身果然不翼而飞。
兔儿倒吸冷气:“这倒奇了怪了,那东西摄人魂魄,多半是为修炼妖法,盗女尸却是为何?若是果腹,去镇上抓活的不更新鲜”
北斗语出惊人:“有可能那邪祟是个男的,看上青青了,有恋尸癖。”
我道:“盲目瞎猜也猜猜不出个名堂,将坟头重新埋好,明早去个地方。”
兔儿不解:“去哪儿”
我扶了扶额,恨铁不成钢:“青青家中。”
他更不解了。我也懒得同他解释,三下五除二将被掀开的坟头掩埋妥当,让那些飘出去的残魂三三两两归了原位,这才折回老李家。
出去时悄无声息,回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我们仨都没有养精蓄锐的打算,北斗方一坐下,便道:“果然不止一只,那山怪当年吃人时轻而易举便让老李发觉了,分明是个雏,跟在挖坟掘尸吸人魂魄的分明不是同一个级别,自然也不是同一只了。”
我插口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应当也不是同一只,但很可能是同一伙。”
兔儿也表示赞同:“想来也是,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容了,必是一丘之貉同流合污。”
翌日,我主动找到老李,劳烦他引个路,带我们仨前往青青她家。岂料方才走至半途,远远便听到一阵鬼哭神嚎:“死人了!”
我三人面面相觑,皆抑制不住眼内惊骇,他们俩是多半是在想: 在神官眼皮子底下杀人害命,这邪祟果真胆大包天,令人钦佩。我心里想的却是:这么快
也顾不上慢吞吞的老李了,我三个朝声响处飞奔而去。隔着多远距离便看见前方两幢茅屋前围了一大堆人,正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因昨晚那一顿接风洗尘,镇上居民大多都晓得我们仨是专程来此济世救民的仙人,见我们靠近,有人立即发出尖叫:“大仙来了,大家稍安勿躁!”大家便暂停议论,很有默契的让开一条道来。
青青原本姓杨,她兄长自然顺理成章也是姓杨,叫巅峰,我起初从镇长那听到这个名儿时,险些起了什么误会。
就见杨巅峰安安静静躺在木板上,身上无任何创伤痕迹,整副身躯没差一块肉,但浑身紫黑,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恶臭,看来再过不久就要腐蚀了。
旁边有个阿婆伤春悲秋的道:“巅峰昨天出殡回来,一直郁郁寡欢,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这孩子平时对我们老两口十分照顾,但性子较粗,做不来细致活儿,平时都是青青一手操持家务,而今青青已不在了,我就想着今天过来帮忙料理一下剩下的琐事,谁知敲门无人应,进去一看,他就那样硬邦邦趟在床上,鼻息也停了……”
不用说,肯定是“山怪”的杰作。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个清脆明亮的女子声音,大喊:“哥哥,哥哥。”
众人回头一望,个个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青青”
“这……真的是青青”
“天呐,我没看花眼吧!”
“啊啊啊,诈尸了诈尸了!”
于是大家哄然躲到兔儿身后去了。
就见那姑娘一身寿衣,眉目如画,急匆匆地往这边奔近,没有理会大家过激的反应,只径直冲到杨巅峰身前。目睹兄长成了这副形容,普通一声跪了下去,顷刻间哭成泪人,泣不成声。
兔儿北斗双双张大了嘴,显然他们也并不比乡亲父老们镇定多少。
她哭得差不多了,忽然听到旁边乡亲父老们嘀咕了一句什么什么仙人,眼睛一亮,一眼瞄到了我,跪着膝行了过来,扯着我的袖子道:“求仙人救救我哥哥!”说着咚咚咚的磕着头。
我一个头两个大,伸手将她强行扶起:“这个,恕我无能为力。这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还是节哀顺变罢。”
正扶到一半,她听了我这话,非但没节哀顺变,反而跳脚怒骂:“你这个骗吃骗喝的神棍!谁说人死不能复生的,我前两天才死,今天就复生了!”
我:“……”
我这心里真是委屈得很。这安慰人是一回事,天机不可泄露又是另一件事,两件事不可相提并论的呀……
瞥眼去觑身旁二人,北斗两手一摊,示意无能为力;兔儿脸色红了又红,一红再红,憋笑憋得似乎十分辛苦,看来都不能指望了。
我只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姑娘此言差矣,你可知你这条命是来之不易的。”
青青闻言一脸迷茫,回忆片刻,道:“那日我守在阿回灵前就自刎了,然后……然后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我哥哥,他让我好好活着,不可再寻短见,他说他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刚才醒来,就身在乱葬岗了……我找了很久,没找到阿回的坟在哪里,然后就想回家,半路听到哥哥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