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掬霙(18)
店伴送到楼梯口,见我们似乎就要准备下楼,忽又拉住我的袖子,陪笑道:“大人,那个,您方才不是说小的只消有问必答,就……嘿嘿嘿……”说着伸出双手捧在面前,活像个讨饭的。
我回忆片刻,终于想起来他是在讨赏,哦了一声:“幸亏你提醒了,本大人向来言出必行,说要赏你肯定会赏的。”往怀里掏了半天,掏啊掏啊掏,正准备掏出一锭金元宝赏给他。掏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不掏了,朝他语重心长的道:“小二啊,你说人生在世,命要紧呢还是钱要紧”
他脸色刷的白了,像是饱受惊吓,手也不敢再捧着了,抖着嗓子:“大大大大……大……”
没大出个所以然来,我和蔼的摸摸他头:“这个其实无需多问,当然是命比较要紧一些。不然就算你有黄金万两,可是小命没了,你也无福消受不是。你也晓得,隔壁凤来山怪事频繁,分明是有妖邪作祟,没准哪天便作到你家去了。这妖魔鬼怪害起人来,你们凡夫俗子如何抵挡得住?”
店伴见我十分和蔼,嗓子不抖了,一脸茫然:“所以……”
“所以。”我诚实答他:“唔,本大人不是说重重有赏嘛,即刻便启程去替你将那妖怪收了,这等于救了你一命呀。”我拿扇子拍拍他胸膛:“你看,本大人如此厚待于你,是不是很感动这就去了,不必言谢。”说走转身便走,徒留店伴愣愣呆在那里,一脸不知所谓。
出了客店,北斗不解:“大人,依你所见,这凤来山中当真是有妖魔作祟”
我这厢尚未作答,兔儿已抢先发表意见:“你这不是明知故问,这不明摆着么?若非妖魔作祟,千峦父子俩来此作甚就适才小二所言,阿秀同陈赟两人的状况明显就不正常,肯定是邪物所致。”
我道:“眼下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什么都没见到,不好猜测。但有一点是可以断定的,此地戾气深重,定有邪祟潜伏,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因要勘察环境,大家统一决定步行。不过将将行了两三余里,路途便诡异起来。
诡异之处在于,在进那客店之前,附近虽也是一片崇山峻岭,但好歹绿意岸然,野草颇躲,野花也颇多,一派生机勃勃。而今不过拐了几处山坳,周遭情状便迥然不同,一片荒凉,植株都是清一色的黑黝黝的形容,整体枯败,冷风灌领。天穹之上也没什么颜色了,阴森森暗沉沉的,邪气肆意,证实了先前的那番揣测。
一股妖风袭来,兔儿拢拢袖子,似乎打了个寒噤,抖出一句:“这股风冷飕飕的,邪门得很啊。”
北斗趁机怼他:“平时便叫你勤加修行,偏生不听,而今活该吃瘪。你说你好歹身为一介神官,风一吹便禁受不住,日后与人打交道千万莫说是我九重天出来的,以免丢人现眼。”
兔儿脸色一窘,飞起便是一脚:“你一天不说风凉话会缺胳膊少腿是吧。”
他身手不错,这一脚踢得甚妙,但北斗身手更不错,斜身一侧轻轻巧巧便闪避开了,百忙中不忘拿腔拿调的揶揄他:“我在想,恁你这点花拳绣腿,倘若这回只你一人来此。别说降妖,不给妖怪降了已算有本事了。”
他两个只管在后头你来我往,我只管从善如流的在前逡巡,忽见前方异样,不禁疑惑:“咦?路呢?”
我这个问题十分怪异,后头那两位立即罢手,奔上前来:“什么?”待看到面前景致时,都目瞪口呆。
只见十余丈外,一面高耸入云的断崖山壁仰天横铺在阳光大道之上,将前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仿佛此处原本便是一座高山,给人拿斧子劈去半边似的,景致十分壮观。
我朝那边一指,有条有理的分析:“这左近并无其余途径,要步行前往凤来山,此处是唯一的必经之路,而今成了这副模样,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兔儿接着道:“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阻人入山,不过也仅仅只能阻人罢了,要阻神还差点儿意思。”说着飞身跃上云间,腾夺灰云意欲跨过山巅,不料突然一个跟头栽了下来。由于头重脚轻,这一栽便栽了个头朝下脚朝上,半空中身躯重量失衡难以掌控,眼看凭他一己之力是翻不过来的,只能哇哇大叫。
神官的身躯都是经过天劫淬炼的仙体,摔是摔不坏的,但头上脚下往地皮那么一栽,肯定伤筋动骨,十分痛苦。我恻隐之心大发,决定还是将他接下来,却见身旁紫衣一晃,北斗已抢上前去,双手摊出,兔儿不偏不倚的撞进了他怀里。
接下来的情景颇为旖旎,他两个自在那边含羞带愧的眉目传情,我自管在这边观察天时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