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有点羡慕宿翊敢这么做。

同样的情况，凌久原的第一想法和宿翊是一样的。

如果云国和云久夕同时陷危，他所在意的其实只有后者，她口中的什么大义、什么国民、什么军纪铁规，他都感觉无所谓。

但他那时候选择听云久夕的话，和宿翊的决定背道而驰。

后来他反思自己：如果那天自己支援了军队，但是云王却因此而死，他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如果那天就是和她的永别，他会不会恨自己一生？

如果那天云国没有云久夕了，他还会待在云国吗？

如果云国的江山易了主，他还会不会追随新的国主？会成为新的团队里的一份子吗？会为新的国主继续抛头颅洒热血，不惜生命吗？

他那时候想了很久很久，答案都是不愿意。后来他没敢再想这种事，更没敢再提宿翊。

没想到，宿翊竟然回来了。

但他看看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再想想宿翊，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和颜面去见他。

毕竟宿翊做的是自己最想做的事，但他因此受到惩罚了，就好像把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惩罚，也承担过去了一样。

他站在云久夕对面，垂下眼帘，久久不语。

等云久夕问他在想什么，他才抬起头，在犹豫中艰难开口：“我觉得我好像不配见他。”

说着，也是头一次，光明正大向云久夕坦白了隐藏了这么些年的心态。

第280章

要借你肩膀吗

他说了好久，就像一个憋气憋久了的小罐罐，终于得到发泄的机会后，源源不断释放积下来的压力。

云久夕觉得，这可能也和他最近压力太大有关。

很少会这么一股脑倾诉的孩子，难得这么不顾一切。

她在他说的时候，悄悄屏退所有人，只留下他一个，然后安安静静地听。

等凌久原说完，她忍不住笑了笑，抬眸问他：“就这？”

凌久原其实都做好被她责备的准备了，没想到说完，看到她这反应，他也愣了愣。

“嗯……啊……”

云久夕又笑笑，抱着胳膊：“所以你的纠结到底是什么？我没听明白。”

凌久原想了好一会儿，才声音低低道：“感觉……好像背叛你了。”

云久夕张了张嘴，露了个「哦」的口型。

终于了然：“就这？”

凌久原无声瞧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云久夕道：“首先，我很感谢你。听到这些话，我特别开心。”

凌久原讶异抬了抬眸。

她继续道：“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没能明白我那些规定的意思，我很有必要再重复一次——”

“首先，让你们以国为主，是因为这是你们的责任。”

“站到了这个位置，就该做这个位置该做的事情，你可以多做，但绝对不能少做，不然就是不称职、不配，而我不能聘用一个德不配位的人，明白了么？”

“其次，你们会处处以我为先，是在肯定我的能力和领导者魅力。没有一个人会嫌弃自己属下对自己忠心耿耿，没有一个人会埋怨属下把自己放到第一、唯一的位置。”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换了个更温和的语气：“所以我从来没有责备你们把我放在首要位置这个行为。”

“我惩罚宿翊，是因为他违反了军规。他做了不该做的举动，只能按照规定处置。而他身处那么重要的位置，却还是无法战胜自己情感上的冲动，这才是让我生气的地方。”

凌久原又愣了一会儿，还是无法相信她给出的，竟然会是这种答案。

云久夕看他一直在晃神，相信他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无法消化这些话。

她又换了个更方便理解的方式：“也就是说，换做以前大国师出事，我和你们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一样的。”

“你问我能为大国师放弃所有吗？我能。”

“你说我第一选择是大国师还是云国呢？那必定也是大国师。”

“可是等我付诸行动的时候，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我会像宿翊一样，违背大国师的意愿，先回去救国师，还是像你那样，违背自己的意愿，以大局为重？”

“我会选后者。”

“因为国泰民安，也是大国师的心愿。”

“我尊重他、敬重他，所以我报答他的方式，是连他的心愿也一起守护。我要做他做不到的事情，替他完成他力不能及的事。我要让他安心、称心，就要不给他任何后悔自己所做决定的机会。”

云久夕说罢，指指自己：“所以我一直是他最爱护的人。”

“后来也成了一个王。”

“现在，你也即将接替我的位置，成为下一任国王。”

——“你和宿翊之间，没有谁对谁错、谁好谁坏。但是我能确定的是，你才是我一直想要的那个人。也只有你，成为了我想要你们成为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