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无限]+番外(105)
向言朝单手支颐,不带什么情绪地称赞一句:“师大人不愧能得当初成帝那般宠爱,当真会洞察人心。”
师瑜:“多谢。”
“若是谢我方才那句话便免了,若是谢我将你从牢狱里带出来,”向言朝抬眸,“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知道。”
当初在牢里,他昏迷前两人谈话终止的地方:
——他周围的至交故友这么多,若没有造反一事,他真的记得你是谁么?
——他记得的。
为什么这么说?记得什么?
向言朝不知道,但他想知道,想听到对方故意没说完的后半句,对方就不能死。
师瑜道:“但现在我暂时不能说。”
只有这一个砝码,君子尚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他也谈不上君子,顶多就是个大难不死的孤魂。
向言朝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丞相从小到大怎么养育的他,身上没多少尔虞我诈里浸泡出来的硝烟味,情绪表露出来的部分也少,再生气对外也不会叫人觉得失礼,一身世家公子的钟灵气,直截了当:“那你想要什么?”
“新帝想我死,我要一个他不会杀我的理由。”
“师大人未免太高看我了,就算是我也没资格忤逆父皇的意思。”
“不需要你出手。”师瑜望着他,“今晚宫中不是有场为盛将军而办的宫宴么?小公子只要带我进去,我自己会跟新帝要那一纸圣谕。”
向言朝看了眼他身上的衣袍,袍子太宽,长袖自手肘处被对折挽起,褶皱下那双手腕上纱布缠了好几圈,末尾松松垮垮地扎进内侧,缚住清瘦的指节,却没掩住那副天生的好骨相。
他问:“就你这幅模样?”
看着着实太凄惨了些。
红嘴鸟轻轻啄着他手腕上的纱布,师瑜重新捻起羽毛将它扫开:“我只是受伤,不是死了。”
现在没死,不久前也离死不远。
向言朝过去就跟这位前御史大夫没什么往来,毕竟一个朝廷命官一个朝廷命官的政敌之子,向丞相平日里藏着他都来不及,虽然本事没少教,但若非必要,其实很少让他出现在这京中人的注视下。
过去他不明白,直到那日从烟州回来平白遭到刺杀,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他才明白,自己那位亲生父亲身上,自己身上承受着的,是这泱泱大国万人之上那位的杀意。
大成开国以后,初代皇帝一死,其下的子嗣无一例外,都在贪恋,在筹谋,在想方设法收回那滔天的权势,渴望凭一己之力将天下握在掌中说一不二。
世人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笑的是双方拉锯那么多年,最后却是那不得不死的臣凭着几代下来的筹谋率先反了君王。
也不知道过去在那个位置上待过的人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底下爬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向言朝以前虽然没和这位御史大人打过交道,但仅仅从旁人嘴里也听闻过不少对方的传言,比如丞相才是一人之下,而他永远只能做那二人之下,在朝中永远被丞相压一头;比如皇帝有意将他藏在树大招风的丞相身后,这般护着才是真正的偏宠;又比如这么年轻就做到这个位置,谁知道其中花了几分能力几分姿色。
而如今向言朝坐到他对面,心想花了几分姿色不知道,但能力估计能甩那些私下议论的官员们几条街。
这样的人,其实挺难想象他会曲居谁的手下,明明该高高在上如隔云端才真切。
可他仍是在成帝手下安安分分待了那么多年,要么他对前朝忠心过头,要么他压根没有夺权的野心;若是前者好拿捏,若是后者大概率会随遇而安。简而言之,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还闹出什么祸端。
退一万步将,就算对方真的想,凭他现在这幅一戳就碎的身体也着实太为难人。
否则向言朝就算有一个当了皇帝的爹,也不可能没分寸到带一个前朝罪人出来。
※
满朝文武都赶在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宫宴开始前落了坐。
大殿里觥筹交错,角落丝竹声声,新帝端坐高台之上,身旁就是低眉敛目的向言朝。
敬过酒听过曲,事情终于步入正题:
下方一名年轻的朝臣站出来,他是新帝登基后才被提拔上来的,直接弯腰跪倒在阶下:“陛下,请您明鉴!”
新帝放下酒杯问他何出此言。
那位朝臣也不绕弯子:“如今陛下登基,可前朝旧部仍在,余孽未除,京中局势动荡,百姓心中不安,臣以为陛下应当尽快除去余孽,稳定时局!”
新帝面容不变:“诸位爱卿以为呢?”
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随后一个接一个起身,以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