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美丽(4)
这是高妈妈的话,语重心长,充满了沧桑,沉重的让人心尖颤抖。
——我以后会对苏醒好的,但是星蝶不能被牵涉进去。
高崖这样想着,终于安静的沉默了下去。
但是,每次他看着卷宗,读到自己的名字时,羞耻和慌乱的感觉就会奔涌而来,淹没了他。
从工作以来到现在,怎么也看了几千份了,这种感觉是第一次。就像过失犯罪的犯罪嫌疑人,在回顾自己的犯罪过程,罪恶、羞耻、懊悔、怨怼如浓稠的黑暗吞噬着他的理智和认知。
——我这样做,对么?
高崖的心底微弱的问着自己。他不敢大声的质问,因为妹妹那么脆弱,那么可怜,母亲那么无奈,那么绝望……
他无暇去问自己。
第2章 《独自美丽》(二)
苏醒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没有任何变化。没人送她去医院,没有白大褂,也没有担忧的男友或者家人。是肚子上的凉风唤醒了她。
血已经凝固,凉风过后,有点黏答答的。可是这是在她的卧室里,门窗关的好好地,哪儿来的凉风呢?
苏醒转动了一下眼球。
上学的时候爱看闲书,最喜欢的莫过于山精鬼怪仙魔佛道,难道是牛鬼蛇神从此路过,本来想收了她?
那把剪刀在肚子上扎了个不太大的窟窿,血流出来,正赶上精神崩溃,就昏过去了。从伤口的大小和血流的多少来看——按照所里那些刑辩律师的说法,还不构成足以引起昏迷的失血量,不满足“失血过多”这一要素的条件。
剪刀扎的不深,她昏倒的时候就自己掉了。轻轻一动,又有鲜血冒出来。看来真是阎王爷不收,要不然凭着自己昏过去这段时间内的豁口,怎么也得失血过多吧?
可是,她的伤口居然自己被凝固的鲜血堵住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阎王爷不收吧
苏醒记得他们送法下乡时,好客的老乡现宰了一头猪招待大家。
一刀下去,猪血汨汨流出。这东西也是宝贝,老乡按规矩弄了个盆盛住。瞅着盆子里猪血越来越多,同行的两个做刑辩业务的律师饶有兴致的问老乡:“按现在的位置,开多大口子,猪血才能一直流下去,不需要第二刀?
另一个问:“这猪要是这样不管,流多少血才昏迷?又流多少血才死?猪昏迷的时候会不会叫唤?”
老乡被问懵了。
杀了那么多年猪,他从来没想过猪还能昏迷!再说了,杀猪杀猪,不是应该刀子杀死猪么?为什么要等着猪流血过多去死?那谁摁得住呢?
当然,他刚开始杀猪的时候,的确有过一刀不弄到,被猪挣脱了,满街跑着的情况。但是他也没想过去量刀口要开多长啊?
老乡是个老实人。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自己的刀口,开始琢磨这一刀有多长,自己刚才到底下了一刀还是几刀?
旁边那两律师又聊开了:“如果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人一刀捅下去,受害人受伤到地流了很多血,加害人一看,非常害怕,就跑了;结果受害人失血过多死亡。假如,加害人捅那个人的时候并没想杀死那个人,但是这个人死了。你说,这算是过失犯罪,还是故意犯罪”
老乡忽然不敢下刀了:这是说我么?犯罪?
另一个律师说:“你这个案子里,两个行为。捅下去的行为至少是个过失伤人罪;另一个是放任伤害结果发生的不作为,取决于他是否能够预见,看是过失致人死亡还是故意杀人。两罪侵犯类似的法益,重罪吸收轻罪处理。但是主观状态的证明其实不太好弄,按照有利于被告的原则,如果没有清晰明确的证据链证明是故意放任死亡的发生,最后肯定是过失致人死亡。不过,这个问题很常见啊,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言下之意,似乎对这个问题的非专业程度,很是不屑。
问问题的律师却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啊,我刚碰到的。家属就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说如果认为不知道人会死,跑掉了,可以少赔;但如果知道人是要死的,跑掉了,就算法律不判你,这赔偿也不能放过你!人家说了我们虽然是受害人,但不是不讲理的。看人死了跑掉,你就该偿命!不偿命,就弄你个倾家荡产!谅解书也僵持在这里。加害人家属说,法庭都说了是过失,就按法庭的来。受害人家属说,流了那么多血,法律说不知道你就不知道啊!有本事你们自己互相捅一个,别去医院,就当着面儿待我儿去世前那么久的时间,流相同的血量。要是死不了,那就证明我儿是医院救不活的,跟你家没关系,我们连钱都不要!嫌疑人家属找我,问我怎么办,我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