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清夜扪心

三天之后，方远可以出院了，不过他并没有回家休养，只是从一个病房挪去了另一个病房。

虽然在别人的嘴里，母亲已经是拿着号码牌排队等死的人了，但对方远而言，母亲在，家就在——在母亲最后的这些日子，他一定要陪在她身边。

宁在世上挨，不往土里埋。失去了全部心智的范云，此刻倒像一颗顽强的小草在寒冬里苦苦的熬着，耗尽最后一丝生命之火。

虽然请的有护工，还有保姆赵姐在照应，可方远依旧不放心，坚持要守在这里。

因为医生交代过让方远多休息，少熬夜，大姨极力劝说着方远。

“小远啊，你妈现在已经不认人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谁照顾她都一样，你还是和小月一起回去，帮她看着孩子，顺便养养身体……”

“我妈认识我的，只是不能说话。”

方远说着，抬头看向了小月，满眼的歉意。

“小月，孩子我是顾不上了，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陪她们吧。”

在方远看来，既然爱孝不能两全，既然自己已经做出了取舍，那么只能坚持下去。只要母亲还活着，自己就还有一个家……

对此，小月无能为力。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作何选择，但她尊重方远。

那是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抚养他长大，给了他全部的爱……虽然范云和她始终无法和睦相处，但他要怎么做，她也无权干涉。

方远纯粹，单纯，甚至有些执拗，他向来都是理想化的，似乎总是悬浮在现实之上，也有一颗至纯至孝的心——她选择尊重。

但是小月自己，却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

方远可以任性，可以理想化，她却要清醒的面对现实的这一摊子。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父母都不在家，虽然暂时托给姐姐照顾，但姐姐的店铺到了年底最是忙碌，她不好耽误她太久的时间。

而且，基地的事情不能耽搁太久，毕竟那是小组的工作，并非她一个人的事业。

之前的洪水加网暴，基地已经连接遭遇了重创，如今刚有起色，欢子和思思终究还年轻，不能像阿金一样独当一面，小月丝毫不敢再懈怠。

何况，范云的病不知道还要拖多久，还要耗进去多少钱，眼看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方远身体又坏了，她做不到不管不问……

都说一病返贫，何况是拖延了几年之久的病人……

这两天，阿东得知方远生病，提前把稿费结算了一部分，但也是杯水车薪。

所以，小月决定先行回去。

临走前，她对方远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熬夜，照顾病人有护工，有保姆，几个人轮换着来。

方远一一答应了。

“方远，之前你寄给孩子的生活费，我没用，都交了医院押金，应该够用一阵子了。再不行，把江州的房子卖了，反正放着也没人住……”

“还有，网剧的事我给阿东说了，让他们先找别人。目前，先把你妈照顾好了……”

方远看着小月，眼神湿润。

“这些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行啊，我等着。那你一定得把身体养好了，我也不怕瞎账了。”

小月笑了笑，就要离开，方远叫住了她。

“小月……”

“嗯？”小月转过头来。

“没事，回去开车慢点。”

——

临走之前，小月专门找到楚曼曼。

她知道大姨家里很忙，没时间总在医院看着方远，而楚曼曼课程轻松，没事就泡在医院。所以，有些事情她只能交代给她了。

“曼曼，看着你方哥，别让他再熬了，再熬可就没命了。”

“他也不听我的啊……”

“那就多帮他分担点。”

’那你为什么不分担？他妈都成成成那样了，你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有什么矛盾还解不开？你看看你们把方远都逼成什么样了……”

小月淡淡的看了一眼楚曼曼，懒得解释什么，转身离开了……

——

离开南京的路上，小月开着车，看着天色灰霾，路途漫漫，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的泪，为方远，为范云，也为自己。

这几天，她两个病房来回的跑，出钱出力，已经心力交瘁，却终究还是被楚曼曼的一句话击溃了……

小月不由地想到了网上的那些舆论，说她富贵易夫，不孝公婆……

其实，自从范云生病之后，她早已在心里原谅了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生死之前，还有什么是解不开的疙瘩？尤其这次方远的倒下，让她心痛而不忍。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范云对她始终戒备而反感，为了不刺激她，她只能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