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109)
坐在沙海的大帐里,勤务兵端来了水和毛巾让沙雪洗了把脸,然后又给她倒了一盏茶。
关沙提着菜盒走进来,把碗盘摆在矮桌上,沙雪接过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打了一宿的仗,她真是饿极了。
吃着吃着感觉脚下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腿,她低头一看,是小狐狸。沙雪放下了筷子,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抱起小狐狸,发现它身上是潮湿的。
关沙赶紧解释:“刚给它洗过澡。”
小狐狸已经长大了一点了,竟然还认识她,沙雪夹了一块肉放到桌子上,狐狸就张开嘴啃了起来。
在丹拓等人的追捕下,初枭逃进了丛林,藏身之处是有了,可惜紧急之下什么也没带。他是在哪都饿不死的,但身边跟着的还有几张嘴,最后只得冒险送他们去了制毒厂。
初枭惦记着给林致收尸,独自返回了山寨,当他看到一片焦黑的废墟时,差点哭了出来。
他红着眼睛在这里徘徊了许久,啥也没找见,终于是明白过来了,林致这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末了他低声说了一句:“林致啊,下辈子见了我记得躲着走!”
半山坡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的猛禽,是钟意的车,他总爱在车里放吃的。
初枭走近看了看,玻璃打碎了,油箱打烂了,车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天快黑了,初枭转身进了丛林,爬上树睡在了一根粗壮的树叉上。
林中不算静谧,鸟鸣虫叫此起彼伏,时而吹来一阵小风,树叶子便一起哗啦啦的大响上一阵。
初枭仰头望向了茂密的树冠,开始想钟意,他跟江云生是不是早就认识?他到底是为什么带江云起逃走?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把她带去了哪?
回首往事,初枭想明白了很多事,钟意并非从未出过纰漏。
他们走货那次在勐腊被警察包围,就是他给警方通风报信,但是沙海的人杀了买主,替他遮掩过去了。
他装作好色霸占池月,最后却把她给放走了。
他在宴会上装作喝醉酒故意被林风眠挟持,然后任其救走江云起。
可钟意不像警察,一点都不像。
可油头早就提醒过他的。
最后初枭实在很不情愿的相信了:钟意是卧底。
林子太大了,树太老了,枝叶遮天蔽日,一眼望上去,就只是无边无际、层层叠叠的绿。
初枭躺在粗壮的大树枝桠上,偶尔有风吹过来,他便随着树梢起伏摇摆了,仿佛正在林海中漂浮。
一只小鸟蹲在他的头顶,低头用尖嘴拨了拨他的头发,似乎是觉得很奇异,就先喳喳喳的大叫了几声,然后便笃笃笃的去啄他的头皮。他并不在意小鸟儿的探究与袭击,很泰然的凝望了天空。
空中层云密布,天际隐隐透出一抹昏黄黯淡的夕阳余晖。仿佛,是要下大雨的天气。暴雨前夕的狂风席卷而来,在无形中撼动了整座林子;绿海波涛汹涌,竟也有了山呼海啸的光景。
初枭鼓起勇气,在浩荡激烈的疾风中高声说道:“老天爷,你下□□吧!□□我吧!”
凝望着直入高天的无边树冠,面前一道闪电倏忽间劈开了浓重黑暗,他却是不为所动。
初枭半仰着坐在树梢枝桠上,很平静的望着天。闪电很蜿蜒的横在漆黑天幕上,一瞬而已;然后便是轰鸣而起的雷声。雷声有的滚滚而来,沉重而又来势汹汹;有的咔嚓一声响彻天地,带着粉身碎骨的力道。
初枭不怕这个,他在这世上几乎就是无所畏惧。一个大雨点砸在了他的额头上,他侧耳倾听了林中动静,可是只听到了风声雨声雷声。
他又向后靠了回去,脑袋右侧是一只鸟窝,一只小鸟儿曾在他的头顶鸣叫啄叨了许久,后来拍着翅膀飞走了,这时候也未见回返。
他抬手探进喜鹊窝中,摸到了几只圆而温暖的小蛋。他将喜鹊蛋尽数拿了出来,而后一只一只的丢进嘴里,连壳嚼碎咽了。
当大雨倾盆而来之时,他被浇的睁不开眼睛,闪电接二连三的在空中纵横扭曲,最后就利剑一般劈开了他身旁的一株大树。大树横倒下去,压垮了一排郁郁葱葱的林木,砸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激出的水花宛如大浪。
这一夜别想睡好觉了,不过不能睡就不能睡,反正他也不困。天色浓黑,暗无边际,初枭躺在树上浑身湿透。山寨没了,寨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走的走,仿佛转眼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其他人死了也就死了,毒贩能有多大感情?难过一阵也就算了。可林致是真心对他的,什么都不图他的,他是知道的。江云起给她下药跑了,她很觉得自己有错,内疚的不敢看他,可他都没有安慰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