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陰+番外(91)

作者:鲤鲤鲤

谁知我虽心意已决,他们却告诉我做回出云没那么简单。

照楚几乎被我的天真给气笑了,说:“若碧落丸有用,哪里还用这么折腾?”

句芒叹了口气,补充道:“兰徴小友,你所以前尘尽忘,既不是因为转世时喝了孟婆汤,也不是像涂泽一样神识有损,而是因为缺了一脉心魄,只能承受凡人一世的记忆。”

心魄又是什么?

沧澜君耐心地解释:“心魄生意海,意海生神识。三界以内,除了神以外,仙、妖、精、人、鬼、祟,俱有三魂七魄。七魄各有所司,其中心魄住中枢,司灵慧,乃是一切神识之根本。出云,你的心魄在千年前为人所夺,剩下的三魂六魄,在凡间为人虽然绰绰有余,却只够记住一世的记忆。因此除非心魄归位,否则你是无法做回出云使的。”

句芒又说:“心魄不归位,你这闲散野鬼也做不长久。你在轮回外已经游荡太久,再过上几年,便会如凡人的痴症一般,渐渐遗忘早年的事,变成一个糊涂鬼。”

我真的听得人都傻了,呆愣了半天,问:“那么是谁夺了我的心魄?他在哪里?”

这几人同我说“心魄”这回事的时候并不避讳旁人,陆允修就在旁边听着,他听了也十分震惊,看向我时神色颇有几分怜悯。

他亦无知无觉,这怜悯是凶手的怜悯。

哎……我回想起这一切,又觉得十分荒唐可笑了——照这么说来,我这小脑袋瓜子只能容纳百余年的记忆,若无法从涂泽那要回那一脉魂魄,投胎做人竟是我唯一的选择了。

我靠坐在水榭边,潭水平静幽暗,我低头便看到自己的倒影,笼在暗影里,模模糊糊的、面目不清,正是一个糊涂鬼。我苦笑一声,觉得自己人生到此,正适合顾影自怜一番,可惜天公不美,夜色幽暗,连影子也看不清。

罢了,罢了。我想。这天上令人留恋的事物也不多,就那么一两件,想起来都还是酸苦的,若那缕心魄果真拿不回来,轮回虽苦,倒也不是不能忍受——或者广陵看在师徒的份上,能帮我同司命星君说一声,叫他落笔留点情,安排个不那么惨的命格。

我在水榭中自怨自艾了一时,起身正准备往回走时,通往水榭的回廊上传来一串脚步声。我回了神,循声去看。回廊一带布了素雅的灯笼,灯笼光在夜中暖融融地圈出一条甬道,来人是一身白衣,袍袖镶一道墨色滚边,行动间带着风,踢起衣摆,过处灯笼微微摇曳。

我在原地看着来人,忍不住又轻叹一声,低头将腰间挂着的那玉璧收到袖中,方迎上去:“陆道长?此来何事?”

陆允修到了跟前,同我行过礼,而后双手捧上一把油纸伞来,垂着眼道:“方才多谢仙人赠伞,在下是在还伞的。”

我看着那把伞愣了愣,想起来了。方才离开阁楼时雨还未停,陆允修没有伞,望着雨幕在廊下踟蹰,我与广陵同撑一伞,恰多出一把,顺手便给了他——其实我心情也很矛盾复杂,若我始终将出云当另一个人看,那么将心比心,陆允修、傅长亭与涂泽也当分开来看罢。

我接过伞,有些局促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还有,白天的话陆道长也听到了。在下不尴不尬的,算不得什么仙人。道长叫我……叫我出云便可。”

“出云……”他口中默念一遍,随后不知怎么笑了起来。

我有些忐忑,怕是碧落丸已叫他又想起了什么,道:“你笑什么?”

“噢,不是。”他摆手,有些着忙地解释道,“在下只是觉得这名字雅致,似在何处听过罢了。”

我松了口气,说:“片云出岫。这名字在凡间当很常见,道长听过也属寻常。”

陆允修点头道:“也许罢。”他说着又朝我腰间瞟了一眼,未看到想看的东西,似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又道,“其实仙人当也猜到了,在下今夜前来,还伞不过是借口罢了。”

我:“……我没猜到。”

陆允修抬起眼来,目光坦荡直白,毫不避讳地看着我:“恕在下冒昧,仙人白日挂在腰间的那枚玉,可否借在下看一眼?”

——再怎么不像,这双眼还是傅长亭的眼。

傅长亭折磨的印记还留在我身上,我被他看得手脚发麻,张口却又结舌:“你说的是什么玉?”

这个傻装得水平很低,陆允修反而笑了,他上前来一步,还要说什么,旁里却突然传来个冷沉的声音。

“听不懂么?他不想给你看。”

随着声音一道来的还有一只手,拉住我手腕往边上轻轻一带,我听到他又低低说了句:“学了一身狗脾气,却只会窝里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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