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陰+番外(70)

作者:鲤鲤鲤

那是那一年科举结束,我拿到任状之前。那一阵时日我心中十分烦闷,这烦闷一半是因为庄珩,另一半则是同年多半都定了官职差遣,只有我日日去银台司问,日日没个结果。银台司的官员只会殷勤地对我笑:“陛下必会给您一个好差事,任命一下来,下官一定即刻送到侯府。天气炎热,世子回去等罢。”

小满已过,天气的确一日热似一日。我心中烦闷难耐,相熟的同年多已离京赴任,更同京中那些游手好闲的权贵子弟处不到一处,算来算去,只有傅长亭和庄子虞了。庄子虞我是不可能去见的,傅长亭这些日子又似在办一桩大案,没日没夜忙得很,我等啊等,终于等到刑部小官员傅桓休沐的日子。

我进到傅桓在外城赁的那间小院子时,傅桓正在水井边冲澡,见我进去,毫不避讳,笑道:“世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我瞪他一眼,丢下一句:“你这破地方当真难找。”

傅桓在门外应:“你没去过子虞新近换的那屋子?巷子七拐八绕跟迷宫似的,那才叫真的难找。”

“他换了住处?”我问,停一停,又烦躁道,“我去找他做什么?”

傅桓在院中洒了一盆水,没接话,只招呼我自己倒茶自己坐。

我哪有闲心坐,在傅桓屋子里乱看,便看到了他书案旁画筒中的一卷旧画。

傅桓带着一身井水的凉气进门来时,我正在窗边看画。傅桓见到那画愣了愣,随后不以为意地笑说:“兰徴兄倒当真不与我见外。”

我抬起眼来,似笑非笑:“我若将自己当外人,岂不是要错过长亭兄私藏的好东西?”

那画与庄珩最初画的那些美人图神出一脉,只是落笔更大胆,与我更有八九分相似。没有落款、没有题跋,我以为这等露骨的画,庄子虞不屑画,只能是傅长亭画的。

“长亭兄画的是谁?”

傅桓走到跟前了,笑着反问:“你说是谁?”

我将画往案上一丢,走开半步,半真半假地讥讽:“都道你与庄子虞是芝兰玉树,依我看,你们是臭味相投。”

傅桓那一世真是十分不要脸,他隔着衣衫拉住我手臂:“兰徴,这你可说错了。子虞是青莲濯濯,在下实在比他污臭多了。”

他说着将我拉过去。我看到未擦干的水渍从他夏衫中透出来,他身上潮湿又燠热。

那只手从我手臂滑到了腰间,拉住了我的腰带,他垂眼望着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当真,也想看一看兰徵的样子。”

我与傅长亭相处时一贯不怎么正经,烦闷加上赌气,傅桓拉着我腰带,我便将腰往前一送,带着他的手抽开了腰带。

绸衫滑手,一下子便散落开来。

傅桓见状愣了愣,似是没料到我的举动,随后眸色霎时便深了。

我盯着他眼睛问:“长亭兄,想好了,你要看的是我,还是别人?”我说,“我这里可只有梁兰徵,变不出别的人来给你。”

傅桓扬唇笑,低声道:“我不要别人,就要梁兰徵。”

而后在嘶噪的蝉鸣声中,一个心怀鬼胎,一个心猿意马,青天白日,颠鸾倒凤,一塌糊涂。

事后我穿衣起身,隔着凌乱的书案,傅桓靠在椅子上看着我的背影,忽然低声说了句:“兰徵,我好像找了你很久似的。”

我蹙着眉回头:“长亭兄得了美,一句花言巧语可不够平账。”

傅桓微一怔,而后懒洋洋一笑,没再说话。

第56章 大理遗梦(下)

回想起来,我与傅桓那一回实在有些荒唐。我记得我还在他屋子里心平气和地喝了一杯茶,叙了一会儿闲话后才走。傅桓后来话虽是少了些,但言语间也并不将这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说我与傅桓相似,便是在这种事上也有少见的默契。

只是如今再看,傅长亭当时被我当做哄骗的那句“找了我很久”原来竟有据可循,只是这根据要往前世、要往他成为傅长亭之前去寻的。

我在马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往事,心中正十分怅然,句芒又婆婆妈妈地在我耳边出声了。

他说:“兰徴小友,别以为这就是二人这一世的结局了。”

虽然眼前的情景的确皆大欢喜,堪称圆满,但这是沈逐云勉强得来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世上早有古训。

我叹息说:“一个用情至深,一个情窦未开。即便勉强成了,恐怕还有的是苦要吃。”

句芒也叹息说:“连你都懂的道理,这沈逐云却执迷至此。”

我眼皮一跳,什么叫“连我都懂”?我在庄子虞、傅长亭这两人身上吃了多少苦,感情这种事,我懂的可多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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