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陰+番外(40)

作者:鲤鲤鲤

然后他就一手托着人,一手打着伞,往雨里走。走出几步,见我没跟上去,又回头来看我。

我说:“我走水路。”

他说:“你过来。”

我见他扛着句芒,两个人半个身子都浇在雨里,心里很无奈,土地说蛟族心智有缺,莫非庄珩就缺在这里?真是愁人。

我走过去,十分老妈子地将伞往他那边推一推:“那走吧。”

回去路上,他见我目不转睛地打量他肩上扛着的人,忽而问道:“你与句芒何时见过?”

我看一眼倒挂在他肩头的神君,见他发上那支桃花松松垮垮地要掉下来,便伸手干脆取了下来拈在手里,放到鼻尖嗅了嗅,心里想不晓得这些神君沾过的东西是否也多些灵气,一面将当时偶然得见句芒的情形说了,又问:“看来你与东君交情十分好?”

庄珩却问:“在那之前,你在哪里?”

我愣了愣,慢慢回想道:“我最初在东湖。第二年发了大水,黄泥汤汤,我被洪水裹着,也不知被冲到哪里。等水落下去,回过神来,就在苦水河了。”

“说起来,我见到东君是我刚从洞里出来的时候。”我回想起来,解释道,“苦水河底有个很深很黑的洞,身处其中,似在母胎,似在蛋中,又似在混沌未开的另一重宇宙。我觉得很好,因此在那里呆了很久。一日头顶破开一缝,有金光射入,我沿着那缝钻出去,见外面恰是早春二月,东君正在云头上作法,就这么遥遥见着了。”

庄珩听了若有所思。

我瞧了瞧倒挂在他背后大醉酩酊的神君,皱了皱眉,忽又想起来,当时东君在云头瞥见我时说了一句怪话。他说:“你在这里啊!真是叫人好找。”

我往袖中摸了摸手腕上隐去形迹的细线,然后转头去看庄珩——当时我以为句芒这话并不是同我说的,现下想来,当真也会有人一直在找我么?

哎,我又伤感起来了——如今孤独寂寞已不会叫我伤感,但失望和空欢喜会。

我收回视线。算了。

我把玩着手里的桃花,继续感慨道:“我从未见过神仙,东君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当真……当真……”我有些语塞,当初在云头上初见句芒时,确实惊为天人,但今日见了,感觉又有些许复杂——这位神君近观,怎么有些不着调啊?

“当真什么?”庄珩看了一眼我手里的桃花,微蹙着眉,问:“如今下界的小仙们,都以为广陵不及东君了?”

我说:“蒙孤山的土地这么说的。”

他问:“那你以为呢?”

我愣了一下,心道这是什么问题:“我怎么以为?我都没见过广陵神君……不过他们说,广陵神君深居简出,性情亦十分简淡,不似东君平易近人、花里胡哨……啊不是,是花枝招展。若那广陵神君是高山之巅的寒月,东君便是那沁人心脾的一阵春风,两位神君一冷一热,双星辉映,是天上的两块美玉。”

听来的加上胡诌的,我一阵胡说八道。庄珩听笑了,他低头,将句芒从他肩头垂下来的两只脚往胸口一搂,说:“哦,春风?美玉?”

我说:“东君这是性情洒脱、不拘形迹……”

庄珩说:“他此刻烂醉如泥,你奉承他不如奉承我。”

我说:“我奉承你做什么?”

“我……”庄珩似被我问着,语塞地看我一眼。

我说:“你若是广陵神君,我定也好好奉承你。然你只是一条被我牵着的小蛟。”

庄珩:“……”

庄珩将句芒扛回了黄老道家里,把人往床上丢的时候很不客气。我眼见句芒的头顶要磕到床板,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了一下。谁知句芒的脑壳硬得像铁,砸在手背上恰似榔头一锤,我手筋一麻,倒吸了一口凉气,僵了数息,方小心翼翼地把手给撤出来,一边甩着手,一边斜了庄珩一眼:“你俩不是好友么?”

庄珩瞥过我的手,淡淡说:“他摔不死。”

我:“……”

他们神仙沟通感情的路数我是不大懂。

不过,我揉着手背,心里有些新鲜,在苦水河里的百来年过得很虚无缥缈,这种具体而微的痛感许久不曾体会,啊,说起来,方才被庄珩抓着手腕时也觉得疼来着——啧,这两位,一神一蛟,果然不同凡响。

正想着,庄珩给句芒调整好姿势后起身,朝我递过手来:“我看看。”

我:“看啥?”

庄珩:“你的手。”

“哦。”

我从善如流地递过去。庄珩掌指温热,握上来的时候很舒服,他在我手背和掌心上轻轻揉了揉,痛感果然缓解许多。我适时地将手收回来,正要道谢,忽听得门被拍得啪啪一阵急响,开门却见是黄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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