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砂(8)
叶织并不饿,但有些心慌头晕,大约是空腹赶工两个钟头,低血糖了。
她从梯子上下来,看向宁廷森:“吃什么?”
烟灰T恤、牛仔裤,长卷发,素颜薄涂了一层蔷薇色唇膏,很寻常的打扮,依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宁廷森略有些不自在,随即记起护士说的,连女生和她对视,都会脸红。
“旁边有个咖啡店。”
“你不赶时间?”
“出门早。”
其实也只能再待一刻钟。
叶织跟着宁廷森进了咖啡店,要了杯鸳鸯拿铁和一盒柚子糖。
等咖啡做好的工夫,她和宁廷森坐到窗边,剥开塑料纸,倒出一粒糖放到嘴巴里。
“你早饭只喝咖啡,不吃别的?”
宁廷森把之前买的三明治往叶织手边推了推。
“吃,但不吃这个。”
这家店的咖啡还凑合,面包之类的完全不及格,她宁可再饿一会儿,等下去别处吃生煎包。
宁廷森也没动三明治,喝了口咖啡,问:“你在这儿是?”
“赚学费。”
“你还在上学?”
叶织怔了下,才记起她熟悉宁廷森,而宁廷森并不认识她。
“我是美院的,开学大四。”
S市的美术学院非常出名也非常难考,宁廷森面露意外:“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说你在上班,我还以为你已经毕业了。”
“当时是在上班。我需要赚钱租房子、付学费生活费。”
因为挑剔,她迟迟没能租到满意的房子,前两个月一直住在酒店。现在房子是找到了还不错的,但付完四个月的房租和中介费,给房子添置了些东西后,卖车的钱只剩下两三万,未来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没着落了。
叶织一身奢侈牌,连头上的蝴蝶结边夹都上千块,与交不起学费的贫困生实在难以划等号,碍着礼貌,宁廷森按耐住好奇,没再多问。
看出他的疑惑,叶织说:“我爸爸在我九岁的时候出事故去世了,妈妈很快再婚,我跟她关系不好。”
宁廷森点了点头,起身去吧台替她拿做好的咖啡。
回到桌前,他换了个话题:“这种墙画要画多久?”
“正常两天。室外晒,我每天早晚各画两个小时,要四五天,我们是按面积收费,拖几天没关系。”
实际工作时长不到二十个小时,赚一万二,报酬其实还不错,但酒吧老板品味差要求多,逼着她把设计稿改得面目全非。
叶织忍不住抱怨了一小下:“这工作很烦,以后不接了,我宁可去画室教幼儿园小朋友。”
“你教小朋友画画?”
“我们学校的学生有很多在各种机构兼职当老师,不过学姐说我缺乏亲和力,不适合教小孩子。”
宁廷森很认同这位学姐。
他想象了一下叶织板着脸,认真严肃地教一群时刻叽叽喳喳的幼儿园小孩画画的画面,莫名好笑。
“你不再接壁画,也不适合去机构当老师,还能做什么兼职?”
“替画廊临摹名画。我没什么耐心,比起要应付甲方的那些,这工作最适合我。”叶织喝了口咖啡,又说,“我对你的态度比对一般人好,你大概看不出我脾气不好。”
宁廷森诧异了一下,他第一眼就看出了她没什么耐心、脾气不好,没看出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哪里好,但不敢反驳,只好低头笑笑。
聊了几句,喝掉半杯咖啡,宁廷森看了下表,不得不回医院。
起身前,他问:“你这几天都在这儿?”
叶织“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
宁廷森的背影很好看,称得上漫画身材。个子高的男生很多,但体态他像这样好的,她见过的人里找不出第二个。
中学六年,有四年的时间他们同校,无论是在礼堂还是在操场遇到,无论是坐在排椅还是石阶上,他的后背永远笔直,手自然地垂放在腿上,与旁边那些驼背、晃腿、坐得东倒西歪仿佛没骨头的男生对比鲜明。哪怕穿一模一样的校服,也看得出他来自优越的家庭,有很好的教养。
在叶织的印象里,宁廷森谦和有礼,无论谁和他讲话,他都会注视着对方认真倾听,但仍旧会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用李晚柠的话说,她的高冷是懒得理会旁人的傲慢,而宁廷森的高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精英式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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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叶织刚要收工,就看到宁廷森的银色Q8开了过来。
他把车子停在咖啡店旁,降下车窗,问:“天快黑了,你要结束了吧?”
叶织没答,抬手点了下旁边的咖啡店:“你晚饭也吃这个?”
宁廷森摇头:“路过,找个地方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