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那夏日蝉鸣(63)
大概是这样的漂亮太过惹眼,他看到旁边的卷毛男生故意走到她的旁边,那个隔壁街道有名的混混试探了好几次,想要把手伸进女孩的裙摆。
那天他被书店老板骂了个半死,和那个小混蛋一起被扔出了商店。
“你他么有病啊啊找我事。”
“你才有病,没事摸我屁股。”
“我特么什么时候摸男人屁股了。”
小混混气急败坏又心虚至极,没几下就挥着拳头把李闵推搡下了台阶。
可惜,他个头虽然壮却是个绣花枕头,那几拳头不仅扑了空,还被李闵两三下放倒在了沟壕里。
李闵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扬长了声音骂道:“哥们,你知道你这什么吗?这叫性骚扰。”
看热闹的人群里隐隐发出些许憋笑声,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本该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李闵看着小混混走远,这才捡起刚刚被打散掉落在地上的自己的书本。
有人过来帮他捡了起来,那女孩看了眼他的封皮,低着头声音小小地说:“学长,你名字真好听。”
那声音很柔软,就像是春天温暖的涓流,润色着他干瘪贫瘠的心地,然后在上面种出一朵小花来。
那时候,李闵差点就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个从泥泞中长出来的孩子,他努力自信,乐观积极,奋力让自己合群,把身体里的疼和五官上的悲欢彻底割裂。
你疼你的,我乐我的。
直到,他亲手把父亲送进了派出所。
那时候,父亲不知道从哪找到找来一个女人,女人擦脂抹粉,艳俗异常,她站在门口插着腰,用烟头逼着他喊她“妈妈”。
也正是那天,他头一次做出了反抗,几乎把家里所有能动的东西全都砸了个底朝天,零落在地上的残破椅子底部,他看到了那个用手绢包裹起来的日记本。
它藏在角落里,椅子的夹层,就像是主人把自己最后的自尊,隐秘地珍藏。
“阿闵,妈妈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日记里,女人字迹娟秀,一笔一划都力透纸背。
那天夜里,他拿着日记本和自己偷偷攒起来的所有钱,跳上了一个小货车,在祝老师的新家门口跪了整整一夜。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到来,他红着眼睛求证道:“老师,我妈妈是不是被我害死的?”
少年心性,积压已久的爆发中很容易产生偏执和逆反,甚至不惜为了伤敌一百而自毁一千。
那个时候,李闵就想,也许人生也就这样了吧。
随便出生,随便活着,随便死去。
无人问津。
不……不对,
好像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他打开手机,看着橘黄色的软件,稀薄的依赖感一路飙升到了顶峰。
“最后赌一把吧。”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迈着双腿走到了楼顶的储物间里,把自己藏在安全的黑匣子里。
新年的脚步声静悄悄而来,空气里泛滥着浅薄的硝烟味,李闵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把自己小心翼翼地容纳了进去。
黑色,他最喜欢的颜色。
安全,私密。
他可以旁若无人地吞咽痛苦,还不会面目狰狞吓到旁人。
李闵闭上眼睛,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用着兔子的头像,喜欢栀子花,就像是一道清澈的月光,意外地照进了他漆黑的世界。
他睁开眼,看到小窗口透进来的光亮,突然有点想踮起脚尖,看看外面的人间。
星空多美啊,可月亮只有一个。
他不贪图月亮,只希望照进他窗户的这道月光可以永远属于自己。
冠以他的名姓,践以毕生信诺。
就像无数个偶尔点开APP的瞬间,李闵看到,那个戴着栀子花的兔子头像又在欢快地跳跃着。
“你知道吗?我听妈妈说,蝉的生命周期其实有17年,但是它除了最后一年的夏天,前时间都蛰伏在地下。”
小兔子戴着花,发出来的文字里像是带着夏日里的喧嚣,将烟火气一下就带到了李闵的世界里。
“所以啊,为了最后的夏天,我们一定要坚持下来。”
坚持下来。
李闵坐在凉沁沁的水泥石阶上,盯着屏幕里“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文字,有点不怀好意地反问:
“坚持下来干嘛?等死吗?”
小兔子蹦蹦跳跳,像是在生气:“当然不是!那我们和猪有什么区别。”
是啊,行尸走肉地活着和待宰的猪羊有什么区别。
“我们可以有理想啊。”
理想?
李闵觉得兔子一定是被那些老古董给洗脑了,竟然能这么一本正经地涮他。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要做个会计。”
“听起来很没意思。”
“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