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终(38)
而冬喜的老家,远在40多公里外的溪镇,顺着那条长满青苔的细河流淌到更南方,那里是一处只有大约百户的更小的村庄,冬喜的外婆就住在那里。
老人家在一个清晨突然收到一笔不菲的体恤金。那时候太阳还没亮全,望着存折上无数个〇,老人家眼一黑,差点撞倒在门上。
追出去时,黑色的奔驰轿车已经绝尘而去了,送钱的人半句话没留,更别提露脸。
可老人家孤身一人守着这么方寸点儿大的地方,本就无依无靠,现在就连仅有的天伦也被剥夺了,这笔钱给她又能怎么样?
不知道坐在车里的人午夜梦回,会不会记得当年,年迈的老人倾尽所有,拿他当亲孙儿对待。可是他毁了老人家最珍视的小家,他冷血到可以为了利益不惜去伤害身边的人。
距离那场官司结束已经过了很久,该坐牢的坐牢,该付出代价的付出代价,该赚的赚得盆满钵满,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已经发生了,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
时过境迁,这些事情只会浓缩在报纸刊登的最末尾那一行轻飘飘的字眼中,甚至连丑闻都称不上。
不管是知情者还是不知情者,这件事轻描淡写被当成一句玩笑话说说就过去了,胜者为王败为寇,顾延有错吗?他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可人情在法律面前不值一提,他问心无愧。可既然问心无愧那为什么又要去送钱,是为了弥补良心不安?没有人知道。
他总是不会错的。
顾延从来不做错事,也从来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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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喜出事被送进医院抢救的那段时间是顾延事业上升的关键期。
在长达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只去医院探望过她两回,两回也都只是匆匆地去又匆匆地走。仿佛不过只是在流言蜚语面前表露一些象征性的关怀,毕竟——
他们是夫妻。
要说这位年轻权重的商界贵楚究竟对于自己这位小妻子有多少真情实意,外人眼底几乎窥见不到,有的应该也只是利用罢了。
处心积虑才是这场婚姻的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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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医院里传来消息,何全一路小跑着穿过公司走廊,走向七楼会议室,顾延正在里面开会。
占据金融街正中央的楼盘高耸入云,LED巨幅幕一天二十四小时滚动不息,气派得无可比拟。
午间会议室里坐着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半人高的盆景衬的光洁的瓷砖玻璃愈发明亮干净。
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除了汇报业绩时几个竞岗人之间流露出些许僵持的气氛外,整体还算融洽。
顾延坐在会议桌最前方,衣服最上边的纽扣被他给随意地解开了,露出一叠精致的锁骨。
柔软乌黑的发尾圈着他挺括的脖颈,中心是形状优美的喉结,吞滑间牵动紧绷利索的肌肉线条。
衣服恰到好处地撑起宽肩劲腰,五官出格的锐意俊美。
明明是一副惹桃花的滥情样貌,但偏偏那双眼睛寂寂无波,白白浪费了桃花的眼廓。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和禁欲的懒感。
门口的何全得到他眼神示意弯腰小跑进来,报告依然在继续。
何秘书站定,弯腰附在顾延的耳边低声说,夫人醒了。
了字刚落,只见顾延神色微变,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无人知晓他的心境发生了何种变化,这么多年他总是对自己的小妻子淡漠、不闻不问,仅存的柔情也只是在床上,在闷沉的律动间。
得知冬喜她醒过来了,不知怎么的顾延忽然感到一阵头疼,片刻后,他起身坐正了些,敛眉轻声问:“医院那里…”
正说着,顾延的话锋又一转:“夫人是不是闹了脾气。”
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在确认,语气平稳得仿佛是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
何全不似他那般不耐,在认真回忆下属汇报的细节。接着他小幅度摇了摇头,如实道:“夫人没有闹脾气,夫人挺安静的,医生说——”
没有闹?怎么可能。
何全的话还没有说完,“没有?”顾延直接沉声打断了他。
手中昂费不菲的银色钢笔被他合上盖放置在了桌面,发出一声很闷的声响。
会议室里一瞬间落针可闻,正在汇报季度报表的OM也火速暂停。
何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只是照实说而已。
“确实没有,医生说,医生说夫人她不吵不闹,只是坐在窗边说想看医院里栽种的常青藤....”
周遭死了人一般的安静。
足足过了半晌,“是吗。”顾延一改刚才觉得麻烦难耐的神情,他居然笑了。
挺括的眉眼,沉冽的气质,不经常的笑的人忽然笑起来总是很抓人眼球,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