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番外(5)
死了啊原来,那个把他抛弃的女人。
许嘉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好像只是知道了一个和他全然无关的事情一样。
他一边拿着野果子啃,还一边说着俏皮话逗扶尔开心。
一路上,扶尔有时候会停下来救助流民百姓,所以他们的行程并不算很快,许嘉每次都对扶尔这种烂好人一般的行为默然不语,心里却总是会嘲笑他是个大傻子,偏生嘴上还甜甜的叫着“阿尔哥哥”,装乖装的简直一把好手。
磨磨蹭蹭,终于在五月下旬看到了乾城的轮廓,许嘉却毫无预兆地生起病来,这场病悄无声息却又来势汹汹,许嘉觉得自己的身体很热,像是有团火被他不小心吞到了肚子里,然后疯狂的火舌开始不断地挑衅般舔舐他的内脏,他又倏地觉得自己的脑子钝钝地疼,像是有人趁他不注意拿锥子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本该头破血流的后脑勺却一滴血都没流,淤血全堵在了他的毛囊里,凝滞不前,疼得发酸。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爆炸的时候,一股清风细流般地法力慢慢地沁入了他的体内,耐心的帮他梳理那些打结的脉络,许嘉强忍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的好像看见了扶尔的身影,扶尔正坐在一旁帮他疗伤,见他转醒,连忙把他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怎么样了?嘉嘉,有好受一点吗?”
许嘉感觉嗓子里像是吞了刀片一样疼,断断续续地开口问道,“阿……阿尔哥……哥哥,我们是……是到乾……乾城了吗?”
“嗯。”
许嘉还没来得及再说个俏皮话哄他的阿尔哥哥开心,便再次又晕了过去,晕之前他突然福至心灵,好像突然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拼死也要带他离开这了。
扶尔每天要定点四次为许嘉梳理经脉,凌晨,正午,傍晚还有夜半各一次,一次都不能少,可是哪怕扶尔每天都守在许嘉榻前,许嘉就是一点转好的征兆都没有,小小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撑开一样青筋爆现,皮下充血,扶尔看着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遍遍地帮他擦去身上的汗,还无意间发现了他藏在身上的翡翠绿镯,扶尔哑然失笑,又把镯子原封不动地给他放回原处,只觉得许嘉果然还是小孩儿心性,既然他喜欢这镯子,便随他去吧。
直到几天后,皇宫里面传来密旨,邀扶尔进宫,说是邀,其实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他轻轻地拢了拢许嘉已经汗湿的头发,哪怕知道他根本听不见还是开口说道,“我去去就回,你一定要在这儿乖乖等我,不准乱跑。”
走去皇宫的路上,望着那一堵堵砖红色的高墙,扶尔无由的突然想起青石山上的风景来,青石山上从来没有这么高的墙,派门也只有寒酸的两块石头,却从来都没有弟子敢擅自下山过。
除了他,除了他扶尔。
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大概就是被望朔派除去弟子身份,永世不得再踏入青石山半步吧。
他本是派中大长老的首席弟子,本是掌门的最佳候选人,可谁让命运就那么巧,就在他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就亲眼看见了被野狗分食的孩童尸体,亲眼看到了人间正处于一种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可名门正派,向来都不能插手人间的事,他们只管除妖卫道,这已是千百年来的规矩,又怎是他说一句两句就能改变的?
但他却固执地在大长老门外长跪不起。
他第一次厉声发问,“师父教诲,修炼乃是为了除妖,为了天下正道。归根到底,不还是为了众生安乐,天下太平?可现如今,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众生皆苦,但我们却袖手旁观,高高挂起,敢问师父,我们卫的到底是哪门子的道?”
大长老有些心痛地看了他一眼,叹气道,“自你入门起,便早已世俗凡事绝缘,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何就是不懂呢?”
扶尔以头扶地,未吭一言,无边的寂静中充斥着少年人独有的倔强和热忱。
“你为何执意下山?”
扶尔脊背笔直,神情坚决又庄重,一字一句道,“只为天下正道,尚有容身之处。”
须臾,大长老缓慢的闭上了眼睛,认命般的对他摆了摆手,“断红尘之人再入红尘,必惹灾祸,命忧加身,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再教诲你最后一句话,就当了结了这段恩情。““切记,妖,生性狡诈者也。”
“去吧,去看你的世间百态,去尝你的红尘疾苦,去做你的乱世枭雄。”
“但记住了,从下山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我望朔派的弟子。”
扶尔真真切切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