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92)
说完,她就双膝跪在被胡显荣用乱石简单搭起的土地像前叩首作揖,胡显荣则在一旁等候。
等余兴彩起身后,显荣低声问道:“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学生还信这些东西?”
“我刚才跟土地爷说,让他老人家保佑德兰姐给你生十个八个胖儿子,我这算有诚意吧?”
余兴彩说话的时候,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但这句话却戳到了胡显荣的心坎上,心想金德兰的身子状况何以给自己生得十个八个胖儿子?伤感之情不自觉地涌上心头。
胡显荣来到余兴彩家的时候,她的母亲刚刚将余一哄睡下,和余运武在大门口刷洗婴儿的尿布。
见胡显荣和女儿来家,余运武赶紧擦洗干净双手,招呼显荣到堂屋里坐下,给他端水泡茶。
胡显荣稍坐了一会儿,便轻脚轻手地到卧室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干儿子,给他捂严实被子才重新来到堂屋里。
这时候,余运武已经将一搪瓷缸热茶泡好,放在胡显荣的板凳跟前,两人便相向坐着聊天说起话来。
余运武带着他那一向严肃的表情向胡显荣说道:“显荣,我前段时间和侄儿余兴平取得了联系,他让我去那边的矿上干活,说矿上正在招临时工,带班的是金先虎家的德伟,我准备去尝试一下。”
胡显荣刚把茶缸端到嘴边,听闻余运武准备去煤矿打工,立马又将搪瓷缸放回原地,“运武叔,煤矿的活可是既辛苦又危险,你这个年龄怕是吃不消。实在不行的话,我跟金支书商量一下,让你到烧锅里找点事情做。”
“那倒不必了,烧锅里四个伙计,三个都姓余,我要再去了,社员们还不得认为你偏袒我们余家人。咱不给人留下口舌。”
余运武的话也是胡显荣的顾虑,再说在烧锅当伙计确实挣不了几个钱,跟余兴平所在的煤矿的收入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从金先虎家展示给大家的形象就能看出差距。
显荣见自己的建议被余运武拒绝,也就不再劝阻,“运武叔什么时候过去?”
“时间还早,估计得秋收之后,刚好那时我们也比较闲,先过去试试看,吃不了苦就回来,最多贴点路费钱。”
胡显荣想起之前在花园口公社,表哥姜忠学嘱咐自己远离金先虎一家人的那些话,心想余兴平在那边,再怎么样也会照顾好他的这位亲叔伯,所以也就不再有顾虑。
“运武叔,你就放心过去,我会像对待家人一样照看好金婶和余一他们。”
他知道余运武跟自己说出准备出门打工这个想法的意图,没等对方开口,便主动做出承诺,打消对方的顾虑。
余运武在心里赞叹胡显荣日渐长进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叔侄俩在一块聊了很长时间,显荣才告别离开。
等胡显荣离开后,余兴彩在家小待了一会儿,便向父母称自己有事情要找表姐金德兰商量,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拿着手电筒从庙坪院子出发来到金先明家。
在金德兰的闺房里,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床边说话。余兴彩将学校里每天的学习和生活琐事一一说与金德兰。
金德兰前些年被姜忠学带着到县中学校园溜达过一圈,对余兴彩讲到的每一个地方都觉着很熟悉。
同时,她更对高中的校园生活充满羡慕之情,将余兴彩的话听得津津有味。
余兴彩从书包里取出那本厚厚的留言册交到金德兰手中,她们趴在床头一页一页地翻看里面的内容。
金德兰看得很认真,一边看一边指划:“兴彩,你看这个字写错了吧,「爱慕」的慕字可不是「幕布」的幕;这一句话也不通顺,你这语文是体育老师教出来的吧?”
“德兰姐,你怎么这么厉害,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和体育老师就是同一个人。”说完之后,她用笑声掩盖住内心的惭愧。
金德兰翻看完留言册,将其重新装进余兴彩的背包,心里便已知晓对方的来意。
“兴彩,没想到你还挺早熟,上小学就喜欢胡显荣了,要是被我姑夫知道,还不得给你来一顿竹笋炒肉?”
“什么叫竹笋炒肉?”余兴彩将书包搁置到床头边的柜子上,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金德兰噗呲一声笑道:“看来你还真的没有被姑夫用竹条打过,真是乖乖女。”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抚摸着余兴彩的头。余兴彩听完之后,立马就明白竹笋炒肉是什么意思,心想大人们创造出来的名词还真挺形象和贴切,立马笑得喘不过气来。
随后,余兴彩立即收起笑容,低垂着脑袋对金德兰说道:“德兰姐,你还记得显荣哥的祖屋被1979年那场山洪冲毁的事情吗?当时,他家的房子被山洪一瞬间就吞没了,他唯一从屋里抢救出来的就是这本留言册。这些年,我一想起这事就感动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