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71)
金先福拉扯了一把胡显荣的衣袖,比划了一个抱小孩的动作,对他竖起大拇指。
胡显荣看懂了他的意思,对方以为余兴彩怀里抱着的是他们俩的小孩,趁大家还没注意到他比划的这个动作,显荣赶紧向他举起酒杯防止他乱开玩笑。
直到夜半时分,他们这一桌才散席,金家院子的男人们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向家走去,余运武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离席。
胡显荣还得留下来跟徐顺娃一起把第二天给社员们分红的账本核对一遍。
等到鸡鸣头遍的时候,他才和衣躺在在库房的木板床上打起盹来。
他在睡梦中又看到那颗银白色的竹子,它孤零零地生长在烧锅作坊门前,在寒风中摇曳着枝条。
它正想和胡显荣说道点什么,门口突然传来喧闹的说话声,使得胡显荣无法听清它的讲话内容。那棵银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晨雾中。
胡显荣惊醒过来,发现床前站着余兴彩,方才知道刚刚梦中的声音正是来自她的呼喊。
“显荣哥不好了,我姐寻不见了。”
胡显荣花了好一阵子才从睡梦中回到现实状态,得知余兴秀不见的消息,昨夜喝下的一肚子酒变成了额头上的几颗冷汗。
第26章 添新丁又失旧人,年轻后生自寻月老
一个大活的人无端失踪,让余家院子乱作一团,胡显荣的烧锅作坊里也只留下徐顺娃一个人照看已经停火的烤酒炉灶和库房,其他人全被安排出去寻找余兴秀。
显荣从余兴彩的口中得知,她昨晚快速吃过酒席之后,便抱着刚出生的小侄儿早早回到家,让姐姐给娃喂了奶。
她和母亲两人一门心思地哄孩子睡觉,没顾上坐月子的姐姐。
父亲余运武后半夜才醉醺醺地回到家,进门后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余兴彩那时才发现姐姐没在卧室,连忙叫上庙坪院子的余家人四处寻找,直到天放亮的时候,依然不见姐姐的踪影。
胡显荣本来还带着一点醉意,听完余兴彩的讲述,酒劲立马退去一大半,心知这数九寒天里,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夜不归家,将意味着多大的风险。
他顾不上洗漱一把嘴脸,就邀上烧锅里的伙计们分头寻找,只得将原本计划给社员们算账分红的事往后推迟一天。
后来,自发加入到寻找余兴秀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他们不仅寻遍了银竹沟,还将范围延伸至小水河上下游数公里之远,胡显荣甚至让徐顺娃驾着拖拉机到柏杨沟村龚老二家里跑了一趟,但所有人都未能发现她的行踪。
胡显荣和余兴彩一道往返于烧锅作坊和庙坪院子好几趟,一边在各处寻找余兴秀,一边到烧锅打探别人带回来的消息。
他们和之前上学的时候一样,胡显荣走在前面,余兴彩紧随其后,走到那道峡谷中间时,显荣在一个石阶上坐下歇息,余兴彩也觉着累得慌,便在挨着胡显荣的一级石阶上坐下,两个人都默默无语,低垂着脑袋。
胡显荣回味起早晨做过的那个银竹的梦,总觉得它在给自己传递什么信号。
突然,他的脑子像触电一般想起风水先生余运文给自己解梦时讲过,银竹代表大水或者大财的话语。
他拍了拍身前坐着的余兴彩的肩膀说道:“我想有必要到旁边的深沟里寻一遍,不过还是希望我的直觉是错的。”
余兴彩相信胡显荣的判断,一种不好的预感立马浮上心头。
显荣跑到烧锅作坊里找来一把砍柴刀,在峡谷里石阶旁的荆棘丛里砍出一条勉强可以容身通行的毛路。
两人攀附着那些悬崖上生长着的杂树丛进入山沟里,终于还是在水沟边寻找到身子已经僵硬的余兴秀。
眼前的场景让两个人惊愕了很长一阵,都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幕,余兴彩一头扑在胡显荣肩上放声大哭,胡显荣则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栽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多时,其他寻找余兴秀的人们都来到那段幽深峡谷,将余兴秀用竹席裹着抬往庙坪院子。余兴彩仍然瘫坐在水沟边哭得死去活来,胡显荣则陪同着安慰她。
他们在一块大石头上并排坐下,胡显荣想用另外一种方式宽慰伤心的余兴彩,“我们以前一起上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从这段峡谷经过,但这是我们第一次下到谷底看见它的真实面貌,这地方冬暖夏凉,兴秀姐倒是选择了一个好地方,这就是她的归宿,你不用过于伤心的。”
“显荣哥,我只是觉得姐姐的命太苦,被龚家那个不争气的男人哄走之后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在回家没多长时间又这样一走了之,我更心疼那个刚出生就变成孤儿的小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