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44)

作者:秦巴小胖

他们一人浇水,一人剜泥巴,反反复复数十次,墙上渐渐形成一个直径两尺左右的洞。

年轻的身影从洞口进入屋内,将生产小队存放在那里的粮食一袋一袋地腾挪到洞口,洞口外的老者将袋子接过来,堆放在身旁的空地上。

不多时,屋外的口袋已经堆成一座小山,屋内的年轻人仍旧意犹未尽,被老者硬拽出来。他们就近找来几张石板,将洞口遮挡住。

金先明家堂屋的桌上,胡昭恩酒量稍欠,还没动筷子就已经喝得晕晕乎乎。

因为长期受到腿疾的困扰,他很少有机会跟这么多人一起喝酒吃饭。

酒过三巡,他以解小手为由,来到金先明家门外的院坝里透气,顺便缓缓酒劲,不经意间抬头往自家房子的方向瞥了一眼,看见一束手电筒光短暂地闪了一下。

胡昭恩借着酒劲趔趄着来到自家新房前,隐隐听到屋后有响动,便轻脚轻手地趴在墙角观察动向。

他看到两个黑影各自扛着一大袋东西,便清楚这是保管室遭了窃,随即高声喊叫来人捉贼。

两个黑影见状立即将肩头的口袋扔下,袋子里的粮食从袋口溢出撒了一地。

两人跑了没几米远,年轻的黑影从老者腰里抽出那把铮亮的刀来到胡昭恩跟前,一眨眼的功夫,胡昭恩就倒在了血泊里。

在金先明家喝酒的人听到屋外胡昭恩的呼喊声,蜂拥着跑出大门外,四处循声找人。不多时,他们就在保管室的墙角边寻见他,但鼻子里已经没了气息。

金先明家的酒席被这场突发事件打断,大家立马拿着火把和手电筒将保管室里里外外查看一遍,很快就证实队里的粮食已经失窃,保管室后墙上新挖的洞也被发现。

姜贵兰以及胡显荣、胡显贵两兄弟相拥在一起,哭声震天。

金先明马不停蹄地冲下银竹沟口,一边安排几个民兵进沟捉贼,一边派人到花园公社向治安联防队报告情况。

留守在金家院子的人猜想偷盗保管室粮食的人没有跑远,只是躲在了夜幕下的山林里,便自发地蹲守在各个路口,整个银竹沟喧嚣了大半夜。

后半夜里,一轮弯弯的残月升起,人们借着微弱的月光已经可以隐隐看见不远处的山林和树木的轮廓。

两个公安专员带着姜忠学和几位民兵来到金家院子,围着胡显荣家的房子转悠,将现场的情况进行详细的记录。

他们找来一块门板,安排三位民兵将胡昭恩抬往花园公社的卫生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和取证,胡显荣趴在父亲身上,不让民兵们靠近,但被公安专员和金家院子的人强行拉开。

姜忠学带着另外两个荷枪实弹的民兵从庙坪余家院子开始挨户搜查,不多时就排查出来结果。

他告诉两位公安专员,银竹沟里,除了在金先明家吃饭和留在家里的人,只有两个人不见踪影。那两个人就是余运彪和他的儿子余兴华。

紧接着,金先明和姜忠学各自带着一个民兵,循着地上的足迹和零星散落的粮食,在山林间的一个大树洞里寻见了失窃的粮食和沾满血迹的刀。

当一个民兵用小布条将那把刀拎到众人跟前时,大家立马就认出了它,正是余运彪使用多年的杀猪工具。

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人都能将整件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

金先明对此更是无比确定,余运彪一定是因为欠着自己一百个工分,才选择了这样一种铤而走险的方式。

天还未亮明,姜忠学和随同的民兵就在山林里找到余运彪和余兴华父子俩,他们的双手被铐在背后,被押送到公安专员跟前。

胡显荣从院坝边拖起一根扁担,准备在两个行凶者身上出口恶气,被眼疾手快的民兵拦下。

金家院子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上半夜是酒杯碰撞声、欢笑声,下半夜是惊叫声、哭喊声。

这一年,银竹沟没有风调雨顺,没有居安业乐,甚至比曾经遭遇大饥荒的那些年还要糟心。

余运彪父子盗窃保管室的事件在小水河一带引起很大轰动,其处理速度也很快。

经过公安专员和治安联防队的调查和盘问,父子俩将所有事情都进行了如实交待,唯一有争论的是余运彪咬定是自己动了最后那几刀,但仍旧没有为儿子扛下罪过,余兴华最终被正法。

自从余运彪被民兵带走之后,他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人说他被判了十年,也有人说十五年,具体是多少年,最终还是没人知道。

没有了余运彪父子的家,很快从银竹沟消失。余运彪的老伴受到的打击一点也不少于胡显荣一家,在得知儿子余兴华被正法后,她就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被娘家的兄弟接走,儿媳妇不久之后也不知改嫁何处,留下的空房垮掉一部分,余下的也被余运文和余运武两兄弟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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