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154)
但这半路杀出来的拦路虎还不止一个,那位在外游荡多年不见踪影的龚老二在这个时候也回来了。
金婶抱着显荣的干儿子余一惊慌失措地来到作坊,还未进得院门就高声呼叫胡显荣,口中直说大事不好了,恍若天要塌下来一样。
显荣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将金婶迎到作坊内,“金婶,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余一生了比较严重的病,伸手将他从金婶手里接过来,抱在怀中查看情况。
“余一没有生病。”金婶看出了胡显荣的担忧,赶紧解释情况,“那个挨千刀的龚老二回来了,他要夺走余一。”
胡显荣让余黑牛端来小板凳招呼金婶坐下,自己亲自给她端来一缸子热茶,“金婶,别着急,有话慢慢说。”他一边安慰对方,一边询问情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通过金婶的口中得知,过完年之后,龚老二就从外面回来了,据说他是提前大半年被放出来的。
龚老二回家之后就听说了余兴秀已经跟他离了婚,在生下一个男婴之后就去世的消息,他以自己不同意离婚为由,到江河口乡闹了好几回,对方没给他答复,他便来到余运武家要求将儿子接回柏杨沟的家中。
金婶当场就对龚老二发了飙,将他打骂出门,但龚老二临走之前已经放出话来,说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儿子要回去。
金婶几乎是带着央求的口吻向胡显荣说道:“显荣,千万不能让龚老二带走余一,他祸害了我家女子这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如果再把我孙子带走,这真是要了我老两口的命啊。”
她哭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话,往昔的伤心事一件件地浮上心头,“你运武叔又不在家,我现在是寸步不敢离开小孙子,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生怕一觉醒来,余一就被龚老二带走了。”
“金婶,您别担心了,龚老二已经是守过法的人,相信他心中有数。既然政府都没同意让他带走余一,再说余一是他的亲生儿子,就更不敢胡来了。”
胡显荣说话的时候,两个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但为了打消金婶的顾虑,他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段时间您就住到我家去,我妈天天在家,可以给您搭个手,我晚间找金支书商量一下,看看这事怎么处理。”
这看似很寻常的一件事,却让金先明心里窝了火。胡显荣口中的金婶是金先明的同胞妹妹,她在家里遇到难事的时候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寻求兄弟的帮忙,而是向外姓的胡显荣求援,让他这位村支书觉得很难堪。
毕竟血浓于水,他没有明着指责妹妹的不是,只是又在胡显荣身上记下了一笔不满。
显荣在傍晚时分抱着干儿子余一往金家院子走去,金婶提着一大包婴儿的衣物和吃食跟在他身后。
他们先去了金先明家,显荣将白天在烧锅作坊听来的情况转述给了这位村支书。
金先明听完之后,也表现得很愤怒,但具体要怎样解决这件事,他半天拿不出主意来,两只眼睛盯着胡显荣。
“这件事当初是通过公家的方式解决的,那时候龚老二还在守法,现在当事人已经回来了,我觉得还是应该通过公家的方式来把问题说清,免得留下小尾巴。”
胡显荣知道金先明支书的心思,对方在等着自己拿主意,也就直接说出他的想法,“他哥哥龚老大现在也是村里的支委成员,于公于私都应该拿出他的态度来。”
“显荣所言在理,我明天先找龚老大通个气,先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实在不行的话,就召开支委会,通过民主的方式来把这问题落实下来。”
金先明自打女儿出走之后,对胡显荣的态度也就发生了转变。
他目前最害怕有人问起女儿的婚事,每当面对这样的问题时,他就倍觉难堪,认为这种窘境很大程度上跟胡显荣脱不了关系,先前对胡显荣的好感就慢慢消减下来。
他甚至认为,胡显荣答应给金家当上门女婿是为了从他那里学得烤酒的手艺,而他的手艺现今已全部传授给对方,更觉得自己吃了个扪心亏。
但金先明对胡显荣提出的意见倒是持肯定态度,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小队长在处理这类疑难问题时,条理还那样清楚,说不定今后银竹村的一把手位置还得由这位年轻后生来接任。
他让妹妹带着孙子到自己家里暂住一段时间,但金婶觉得她在娘家兄弟家里反而不自在,便说自己跟显荣已经商量过了,推辞了兄长的邀请,去了胡显荣家,这件事继续在金先明心中留下一个疙瘩。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看法,往往都是通过一点一滴的小事而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