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134)
风水先生慢慢变得不再那么受人关注,就连找他帮忙看地、选日子的人都渐渐少起来。
余运文到底还是文化人,活人怎能被尿憋死?他将自己的业务范围扩大很多,稍微正常一点的就是给新出生的小娃起名;
玄乎一点的则是哪家的老人和孩子遇到疑难杂症而病急乱投医时,他会在得到主家的邀请后,施展一些画桃符、跳大神的活动。
他这个改变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让他从一个略懂阴阳八卦、易经玄学的人,摇身一变成了深谙怪力乱神的术士,寻上门找他解决疑难问题的人愈发多起来。
他还将维持了多年的职业规则进行了改变。不管能否真的替人消灾解难,找他帮忙的人要在事前给他封一个红包,他会根据红包的分量来决定自己为对方解决问题的卖力程度。
在金先明家吃过那顿晚饭之后,余运文才得知那位大领导胡宝才竟然就是曾经打败土匪周三娃的老英雄,金家几兄弟则是周三娃的家族后代。
吃惊之余,他开始琢磨起一个更大的计划来,而计划针对的目标就是银竹沟的暴发户,在酒桌上愤而离席的金先虎。
不用为钱发愁的金先虎,突然患上了睡不着觉的毛病,这就属于疑难问题。
纵使胡显荣的舅舅姜贵顺从医多年,恐怕也难以解决这个问题。金先虎自诩子承父业,是一名赤脚医生,更是难以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过,金先虎真的漫山遍野扯了一些奇怪的花草,挖来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树根,给自己配了几服草药。
那些土方子不仅没起到作用,还让他跑肚拉稀了好些天,整个人都没了中气。
他一闭上眼睛,看到的不是那些逝去的亲人,就是刚出生不久嚎啕大哭的小奶娃,甚至还梦到年轻时候的胡宝才,将明晃晃的刀斧比划到他的胸前。
他终于还是花钱到卫生院里找姜贵顺大夫开了几副调理身体的药,除了没有继续跑肚拉稀,其他方面仍旧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金先虎知道,人一旦没了精气神,那些脏东西就喜欢光顾,让人噩梦连连,形成恶性循环。
他开始思考死亡这件严肃的事情,但又不敢细想,因为他的身后还有儿子金德伟挣下的花不完的钱,以及祖辈留给他的仇恨。
风水先生余运文重新将周三娃和胡宝才之间的恩怨情仇编造成完整的故事,逢人便讲。
他称胡宝才虽然将近八十岁高龄,却依然当着县上的领导,就是因为命中八字够硬,而周三娃年轻的时候。
虽然名气更大,手下人手更多,却拜在周三娃的阵下,是命中注定,胡家人的八字克着周家的后人;
胡宝才来到银竹沟,让金家院子后面埋着的周三娃的老祖宗们胆怯了,这算是他老人家在离世之前对周三娃的致命一击。
这类言论,要搁在平时,金先虎或许会不以为然。但余运文还提到,周三娃最终在湖北被剿灭,而金先明的儿子金德礼在武当山学武时殒命,两件事情并不是简单的巧合,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经此一来,金先虎对余运文口中所说的那些玄乎的言语就不再抱有任何怀疑态度了。
余运文已不再认为金德礼的英年早逝跟儿子余兴平和他打过那一架有任何关系,这是多么让人可笑的事情。
曾经,他的儿子余兴平还在金德礼的葬礼上披麻戴孝,并因此而离家出走,与庙坪院子的余家人断了关系,金先明为此还免掉了他们父子承诺的一百个工分。
金、余两家人之间的恩怨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而风水先生余运文以此编造成的故事,却足以激化另外两个家族之间的恩怨。真可谓财利当前,所有的仁义道德都成为了粪土。
那段时间,人们晚间都不敢到金先虎家看电视,生怕他随时可能倒床不起,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为给他送终的人。
金先虎整个瘦了一圈,他觉得扛不了多少时日,便将余运文叫至家中为自己祛除病症,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意味。
这是余运文最拿手的事情,也知道对方此时此刻一定会不惜花费重金来回馈自己,但凡自己的合理要求,一定会得到满足。
在金先虎家的大门口,一张八仙桌上插满了纸幡。金先虎站在桌前,身穿黑黄相间的道士服,头戴太极帽,手持桃木剑,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振振有词地念叨着咒语。
这类跳端公的活,余运文不知师从何处,但一举一动之间,还真是有模有样。
余运文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一跳就是半个钟头,然后歇过一阵继续跳。
他围着八仙桌跳端公的同时,金先虎则跪拜在桌前,按照余运文的指示,变换着方位不停磕头、起身、再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