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诱拐犯(4)

作者:觳觫不狐

“……嗯。”

“夜深露重,但见你这一处火光亮着,便来取暖。”他侧目睨雪樽。“兄台莫怪。”

他话一说完,淡白的嘴角赫然泄出一丝红污的血。血滑至绝美的下颌,聚成一滴泪般,砸入衣角,俄而消失不见。他笑道。“吓到你了。”

第2章 狐狸尾巴

翻墨,翻墨,翻墨。雪樽心里这样念着。

眼见天已蒙蒙亮,他一夜未敢合目安睡。昨夜翻墨冷不丁口吐鲜血,淋漓的血污嘴角上扬,仿佛不痛不痒。雪樽欲上前帮忙,怎知翻墨好似明白一般,抬手一摆以示拒绝。然后在雪樽目眦欲裂,眼里血丝勾连之际堂而皇之阖上眼睑,稠密的乌睫顺势盖下,有朦胧的阴影。

他是不敢睡了,他哪里还敢睡。他怕醒来再被人用树杈指着,或许下回就不是树杈那么简单了。因此睁着眼,妄图捱到天亮。他到底受不住无聊的盯视那夜间无穷的黑暗,于是翻箱倒柜从囊箧里掏出几本书来。蓝皮书从中跌落,他却熟视无睹,捏起一本书借着飘飘的火光悄声读着。“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

“君子之道……”

天亮了。等雪樽把头从书缝里揪起来,眼前的一幕惊出他一身冷汗。翻墨不知几时已然醒了。他端坐于早已熄灭的火堆旁,脸色较昨夜回了些血色。手中正攥着那本被雪樽不屑一顾的江湖骗士一般的蓝皮古籍书,垂下黑眸,凝神细看。

“狐者,妖也。”他说。“这里面这样写了。”

雪樽道。“假东西,不能看进心去。你就当玩意儿看看就行。”

“你信吗?”翻墨问。

他连连摆头表示否定的诚意,毫无虚假。

“为何不信?”

“从未见过,自然不信。”雪樽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倘若见到了呢?”翻墨凝睇着他。

“那说不准。”雪樽捡起脚边烧的只剩一小截的树干戳起几块连着草根的土皮,慢慢的盖在火堆上,霎时腾起一股烟雾。他忙忙碌碌着,眼里只顾瞧着那堆黑灰的熄灭了的火堆,生怕它们死灰复燃。渐渐的火堆被泥土覆盖,像一处低矮的荒茔,不知里面埋葬了何物。“我自不能说我一定会见到,也自不能说我一定见不到。如此虚无缥缈之事我不可一口否决或笃定。”

“倒也言之有理。”翻墨笑道。他笑着盯雪樽,目光坠落,仿佛发现了什么,温柔的语气使人背脊发凉。“你腰间是什么东西?”

雪樽闻声低头一看,不看还好,这一看才知原来昨夜他捡起来捂在袖口里的那截墨狐断尾已经因为他刚刚盖泥土的动作掉至腰间,栖息在白衫上。黑的分明,与白衣咄咄相逼。他立马拿起断尾,手足无措。有点尴尬道。“呃……是狐狸尾巴。”

“哪里捡的狐狸尾巴,不觉得晦气吗?”翻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为何会晦气?世间万物都可存于世间,它既存在,又何以被盖上晦气的结论?这皮毛如此漂亮,竟是可惜,不知这断了尾巴的狐狸现在可还活着,一只狐狸没了尾巴光秃秃的该如何是好。”他又开始忍不住抚摸着那段皮毛,音如玉碎。

翻墨沉吟片刻,方道。“你竟不知有些狐狸是九尾吗?”

“不曾见过。古书上曾有些许记载,难不成翻……翻兄你亲眼瞧见过?是否生的极为漂亮?”雪樽抬头看他。

初次听人叫他“翻兄”只觉好玩得很。狐异,狐翻墨不由眯眼笑道。“竟不知雪樽兄对世间狐怪这般感兴趣,若是想一观九尾风采,在下可带雪樽兄去一世外桃源,那里避世于人,风花雪月,山妖精怪数不胜数,可使你大开眼界。”他话说的轻巧,言之凿凿,好如势在必得。他学着雪樽一样称呼对方为“兄”。说完愈加觉得人类好玩极了。雪樽回头朝他莞尔一笑。“翻兄说笑了。”翻墨睨着他,但笑不语。两人僵了一会,还是翻墨率先打破死寂。“你在这深山,是要做甚?”

“两月后便要殿试,我寻处安静地来温习书。以待日后考试。”雪樽见他有疑,也未多想,毫不掩饰道。

“殿试?”翻墨惊道。“你是传说中的书生?”

什么传说中,难不成书生这个身份已经绝迹到成为传说中了吗。还不待他出言询问。翻墨又道。“无趣。人类活着还要读什么破书浪费时间,本来人命就短暂。白白的废了光阴。”他这番话说的轻飘飘,像拂在面上的冷风,这话糊了雪樽一脸,让他哑口无言。他没料到此人竟如此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难不成他这一副人模狗样,纡金佩紫的装束,竟是不识之无,胸无点墨之人。但方才他明明捏着蓝皮书看了极久,不像是不识字的模样。翻墨瞄他,见他脸上一会白一会青一会红,变幻莫测实在有趣。饶有趣味的把手支在下巴处,定定不移地睁着黑眸欣赏他脸上百般变化的风采。见他一时半会想不出话语来噎自己一把,又不免笑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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