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诱拐犯(28)
“眼下得先躲过这道圣旨。”翻墨目露狞光,凝眸冷静道,陡然一念,便心有一计。他立马叫了岳管家,吩咐他若是王公公来了便说修撰大人得了风疾去医世堂诊断抓药,让他稍稍等上一等。又叫来小铜去备好马车,带上朝服,两人从府邸后院趁着夜色上车离开。
两人坐在马车上。翻墨表情冷峻,异常冷静的说。“咱们今夜就去皇宫,等宫门一开就去找那狗皇帝。”
“你准备做什么?”雪樽大骇。生怕翻墨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翻墨却笑道。“咱们去说服那狗皇帝改变旨意。只要他知道你已是有妇之夫,他难不成还偏给你赐上一婚?”
“我何时成过亲?”雪樽感觉自己跟不上他的思绪。“又何时有了妻子?”
“若你说你已有一男妻,且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过得蜜里调油。他还会给你赐一个女子做妻子吗?”翻墨款款而谈,竟一改阴狠表情,满脸笑意,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他若不肯,我便杀了他。”反正人类的狗皇帝惹了他他就不买账。
“你……”雪樽气得已经口齿不清。“这番荒唐的话你如何想到的……这……若是以后被发现……”
“我可做你明面上的正妻,你同我若是假戏真做,瞒天过海,谁能知晓孰真孰假呢?”翻墨大为得意,冷然一转话锋。“反正,你不可娶那人类女子,一点可能都没有!”
两人在马车里斗嘴,一时半刻都不愿退步。正说着只听淅淅沥沥的雨声轻敲马车华盖,滴滴答答的湿气氤氲,趁着锦帘飘来飘去的空隙钻入车里,冷的雪樽一个激灵。翻墨便施法凝了一道黑雾腾然的避雨结界,然后面色凝重的回头望雪樽。剑眉蹙紧,眼神露骨无比,目眦欲裂。他说。“雪樽,若是不这样,你便真心愿意娶一陌生女子共度余生吗?”
他的话犹如一把利箭乘风破云射进雪樽喉咙间,使他如鲠在喉,言语不得。雪樽回望着翻墨,好半天才吞吞吐吐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车外淫雨霏霏,车内怒火中烧。外面雨声大作如大盆倾泻,嘈嘈杂杂像大珠小珠落玉盘。听不见外面是否有人声嘁嘁,听不见夜莺暗啼,听不见车夫赶马时鞭子挥在空中划破雨水的抽响声,听不见马儿马不停蹄的橐橐奔跑声,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两人仿佛与世隔绝,困在一间小小马车里,呼吸浓重,空气凝滞不动。僵持着,互相僵持不下。半晌,饶是翻墨铁石心肠,也不能不败下阵来。
他拍拍雪樽瘦削的肩膀,眉目柔和,笑道。“不过逢场作戏,你不必害怕。若是将婚事推脱了,之后我便同你分道扬镳,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以后不再相见,男妻之事等世人淡忘,你便可以将罪责全数推与我身上,说我心思不正故意将你迷惑说了些荒唐的话,之后你想娶妻生子,姬妾成群,含饴弄孙,也都可一一实现。”
“说到底……”翻墨苦笑。“我同你不过只是寻常朋友,我翻墨一走,你有数不清的朋友可结交,哪里又会记得我……”
雪樽一听他说这些话,心下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刺,隔着皮肉仿佛感觉内心淌着汩汩的鲜血,疼痛难耐。看着眼前那一层黑雾萦绕的结界,想着自己腰间挂着欠条,翻墨写给他的诗还在上面,想着这几日吃的翻墨精心制作的狐爪糕,每每他只负责吃,翻墨却还要拱手捧着让他方便拿起。翻墨夜里用剩下的八只墨狐尾巴轻轻的像蝴蝶扑翅一般摇来摇去给他褪去暑热,扇风纳凉,翻墨夜里贴心的为他掖紧被角,生怕他感染风寒。翻墨几乎日日陪伴他上朝下朝,陪他夜里赏月,白日饮茶。翻墨自从与他于野山密林间相识,一路走来,恍恍惚惚,犹如隔日,每个瞬间每一秒,每一次说话,每一个笑靥,每一声“小雪雪”,叫的那样真诚,那样欣喜,若是翻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他又该如何呢?他真能当作视而不见,泰然处之吗?他果真若他所言,可以结交数不清的其他朋友吗?翻墨当真只是朋友吗,是一个离不开,舍不得的朋友吗。翻墨,翻墨,翻墨。阿墨,若是真的从此以后不复相见,他雪樽哪里受得了。哪里受得了。想到此处,雪樽鼻子一酸,不禁潸然泪下,泪坠如珠。
翻墨没料到雪樽会突然哭泣,哭的毫无征兆,哭的无声无息。这仿佛还是他第一次见雪樽哭,只一次,这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哭泣声便如玄铁刻印烙在他心口,挥之不去。
他心疼如绞,想要去抱住雪樽抽动的双肩,手方一伸,一滴滚烫的泪珠便砸在他虎口处,那么滚烫像一颗火石贴着他皮肉烧,翻墨浑身震动,两眼暴红,抑制不住的一手揽过雪樽的身体,紧紧的将他箍在怀中。翻墨温声软语,不住的摩挲他的后背,调笑道。“我真是有幸,能让堂堂修撰大人为我哭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