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晚餐(92)
顾压星腹诽着:这傻姑娘,不会把这话也当真了吧?
下一秒,清梦用两手捧起了他的左手,把他的手完完全全地放到了面前,试图看个仔细。就算看不出他痛不痛,至少也得看出他伤得重不重吧!
她的手指细长白皙,但并不是十分柔软。毕竟人瘦,在指节分明的手上,骨相更加明显。而她两只小手捧着他一只粗粒的大手,违和感不言而喻。
顾压星笑问:“看出什么了?”
清梦仍旧盯着,一丝不苟地,让顾压星产生了一种她真的看出了什么的错觉。但清梦倒是又诚实地摇摇头,把他的手还了回去。
“不知道你痛不痛,我根本看不清。但你手上也结痂了,应该很快就会不痛了。”
她又伸出自己被医生缠了两层纱布的右手,给顾压星看:“我的手头一回被包起来呢!虽然外面包起来了,但我知道这里面的小伤口也快要结痂了,因为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
“你之前不痛吗?就是洗澡,和还有刚到宋家的时候。”
“痛啊,又痒又痛,可难受了。”
“那怎么不说一声,也不处理一下,就直接洗澡去了?”
“啊?”清梦换只手挠挠头,“是你跟我说不要自己弄它的,你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会给我来弄的呀!”
“……”顾压星失语。
清梦又挠了挠头,问:“难道不是吗?”
顾压星:“是。”
清梦:“那是你没给我弄呀!”
顾压星:……
这么说来倒是他的错了。
清梦突然兴奋起来:“星哥,你是不是也忘了这件事?”
顾压星不知道她兴奋的点在哪里,只是说:“是是,是我忘了。”
清梦更加兴奋:“那我们扯平了!”
顾压星:?
“你忘了我手上的玻璃渣,我忘了你手上的划痕,我们各忘各的,各痛各的,扯平了。”
顾压星确实不了解年轻姑娘的想法,也没办法完全听懂清梦在讲什么。
大概就是小孩子家那么点心思,一点小事,心里可以念念不忘地牵绊着。不说通的时候,就万分纠结。真说通了,就一下子又释怀了。
清梦这半分城府都没有的人,一会儿喜一会儿怒,一天可以大喜大悲无数次,想法又出了奇地跳脱。
他当哄小孩:“嗯嗯,扯平了。”
“扯平了。”清梦悄悄念着,把刚才的兴奋又渐渐收回去,只是笑着看着他。
顾压星转头看她一眼,不知她在笑什么,也不知她在看什么。
就这么坐着,实在有些尴尬,便把目光投向阳台以外,看着雨夜冲刷城市,看着阵风吹过矮树。
谁都没说话,一分钟,两分钟,他却也看不住那些雨景,倒是好奇清梦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看着他。又不好明目张胆地转头去看她,便假装去拿桌上的烟,顺便错眼看看她。
可他看向桌上时,那烟盒却不见了,竟是到了清梦手上。
顾压星心里一震,看着清梦在上下拨弄烟盒的盖子,把它弹起又盖上,强按住心里的诧异问她:“你抽烟?”
比起食物,烟的价格并不奢侈。但对于安置区的普通百姓来说,这已经是不敢沾染之物了。这玩意儿一旦沾上,极易上瘾。虽然一包的价格不贵,可有了瘾头之后,在这上头花的钱,又何止一包呢?
家破人亡在安置区太常见,哪户人家没死过人,可哪户人家又会主动想自己或家人死呢?除了那些永远正经不起来的老混账——便是坑蒙拐骗为了一时之快接芯片的那些混账的同一批人——没多少正常的安置区土生土长的人有这样的破习惯。
顾压星当然以为清梦不会抽烟,或者根本不认识烟。她是女孩儿,又是年纪颇小的姑娘,哪里会有抽烟的可能呢?
可看见她手上拿着烟盒,他却突然意识到,这个年纪颇小的女孩可不是普通人。她是笑女院子里出来的。一个乱点儿的安置区,最鱼龙混杂的地方莫过于黑市,其下便是笑女院子了。
清梦倒是真有可能……
顾压星自己是抽烟的,所以抽烟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只不过清梦在他心里牢牢树立起的天真痴傻的形象,实在和“烟”这个词匹配不起来。
真要抽,确实也没什么。他心里已经开始自我疏导了。
但清梦争气地维持了自己的形象:“我不抽的。”
顾压星莫名其妙地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赶紧问她拿回烟盒:“不抽就别玩这个,给我。”
清梦乖乖地递回去。
顾压星拿出一根叼住,点上火,但用手指又夹了出来,告诉她:“抽烟不好。不要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