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晚餐(16)
“记得。”“怎么了?”
“就前几天,被查出来户口不是咱们域城的,是安置区的,学籍被他妈的开除了,笑死个人。”
“哟,我就说嘛,怎么一身土气,卧槽,原来真是个粗子。什么时代了,粗子还敢到城里来上学。”
“是啊。对了,说起这个,跟你们透露透露,我爸前几天跟我妈说,我家的一个项目要被天利收购了。”
“卧槽,牛b啊。”
小伙子们肆意的大笑洋溢在厕所内外,顾压星舔舔后槽牙,甩干手上的水,从厕所中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衫的袖口,戴上头盔,跨上摩托,发动。
时间已经快到正午了,太阳烘烤之下,黑色的衬衫令他烦躁着这无尽的酷暑。
夏天似乎永远都难以过去,蝉噪不断,汗流不止。
好在摩托一飞驰,与风打了个照面后,热意也消散了大半。
今天是城里大部分学校的放假日,中学的六个年级早放,小学的六个年级随后。
这个点进城,恰好中学放得差不多了,道路并不很拥堵。
即使来过再多次,顾压星每一次踏足域城,内心还是止不住地震动。
一栋倒U型的高楼,两脚横跨在道路的两侧,上端的联合处高耸入云,玻璃窗拼成了一块硕大的电子屏,正在播放着高档餐厅的广告。
金灿灿的炸酥鱼搭配上深海鱼籽酱,一刀切下,鱼肉的鲜嫩展露无遗,淡红的汁水从刀口处流出,在盘子上流淌成片。
顾压星扫了一眼,咽了咽口水,接着专心开车。
高楼大厦的数量随着越来越靠近城中心而骤增。
商业区车水马龙,年轻的男男女女成为了人流的符号,在摩托上快速穿梭的顾压星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可何须看清脸呢?只需看到一个身影,便能想象他们脸上那种傲然又快乐的神色。
这座城里平均海拔最低的一处恐怕要算是城中湖的沿岸了。
那里是居民区,是城佬们的别墅。
顾压星有时也会想,住在居民楼的娃娃爷们会不会对这片寸土寸金的别墅区眼红,正如住在钢棚里的粗子们眼红他们的居民楼一样。
老城区之中,架着的脚手架明显增多。这里总是被拆了建,建了拆,工地遍布,永远没有完工的一天。房地产开发商们多次谋划着这片土地,但各种各样的因素总是阻挡了他们把这片地建成高科技新城的步伐。
在新老城区的交界之处,连片的黑白教学楼便是顾压星的目的地。
看了看教学楼上的大挂钟,放学的时间还有几分钟。
看来跟程成打了一架,倒是没耽误事,还省了他在炎热的盛夏的下午等待多时的苦闷。
顾压星把摩托停在学校门口。
边上豪车不少,看来都是来接孩子放假的。
他不知道,有人正在旁边的车里打量他。毕竟用摩托来接小孩的人不多,他也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过这样扎眼的载具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学校门口,有一位男士曾多次见过顾压星。他摇下车窗,与顾压星一招手,算是打了招呼。
顾压星认得这位男士。他是顾辰一个同班同学的父亲。他微笑,点头示意。
跟眼熟的人打完招呼之后,顾压星拿出了刚才在加油站买的巧克力。
他娴熟地拆开巧克力的层层包装。塑料外壳,纸壳,金箔纸,三层保护之下,巧克力小巧的真身暴露,被他放进嘴里。
先苦后甜的滋味,很奇妙。
暗暗打量顾压星、怀疑他是不是城里人的家长们顿时放下心来。
虽然他骑着城里少见的摩托车,虽然他的肤色比城里人黝黑一些,但他那身还算得体的衣服以及刚下口的巧克力都把他和粗子划开了界限。
吃巧克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安置区的粗子呢?
不是粗子就好。家长们可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和粗子的孩子在同一个教室上课。
城里的学校,顾压星其实并不陌生。
每个月接送顾辰不论,就单说他自己。在还没被父母丢到41号区之前,顾压星是个城里小孩,也在学校里好好读过书。
那时候城里的小孩读书早,在上小学之前,各种早教班接连不断。顾压星的父母开着小文娱公司,在他淡淡的印象里,父母总是在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他的幼年记忆基本都由早教班组成。
算数,识字,都是在那时候渐渐学会的。
相比于安置区土生土长的粗子们,顾压星的教育经历可谓是鹤立鸡群。
尽管安置区也有一些“学校”,一批受过教育的粗子们勉强当了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但教学效果不尽如人意。
一阵放学铃后,教室的大门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