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走的夏天(36)
许希渊拿他家庭举的例子,说他的母亲做全职主妇是因为他的父亲给予了母亲足够的安全感。
不知道别人如何作想,齐妍和登时觉得索然无味,难道不可以说个好点吗?这和想像的相差太大了。
她将来势必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若如他所说的那样,还是玩玩的好,一个小小的家庭怎么能容得下她呢?
人会变的,何况他一直在进步……后不后悔,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许希渊有一些缺点,但不妨碍他是一个十足的好人。
班级的大小事务他应付自如,成绩好,懂得检讨自己,很得欢心。本班的,外班的,老师们,常常笑着叫他的名字。
开得玩笑,如果有其他男生开他和某个女生的玩笑,那就不行了,必定冷脸喝止的。
许希渊平时嘻嘻笑笑,待人接物,秉持着尊重的、谦和的态度。
劝架这种事他也敢做。两个男生昂头扯着脖子僵持着,剑拔弩张的,周围人识趣地收拾好桌上的易碎物品往后躺,给他们热好了气氛。
正在试探动手的时刻,许希渊赶来,冷不防就被一方擎举的椅子砸中,没事人似的,坚持用力支开,被一个破口大骂。
围观的齐妍和深深感动了心肠,他和那帮冲动无脑派不一样,只是白挨了打,可惜了。
这人性的光辉有一天照拂到了齐妍和身上。
她的童年天真烂漫,小学有多活跃,初中与之相对地沉寂。
班级中流行的小说、漫画,一字一话她不感兴趣,再不喜欢也不敢妄加评判。她言语的表达只在当下具体的事件中才有用。
理所当然地,齐妍和被排除在话题之外,打上“无聊透顶”的字样,毫无意外成为不起眼的角色之一。和其他一样不起眼的角色的区别在于,她受到的鄙视。
齐妍和和许希渊的交流很少,集中在第三年前后桌一个多月的时间。
分开的时候他争先搬椅子到新座位去,像迫不及待想要摆脱棘手的东西,摆脱她。
然而他还是回来了一趟,绕过横七竖八的桌椅和同学,找到面色愁苦的她,瞥一眼教室另一边的座位,她也跟着望过去。
许希渊郑重道:“齐妍和,我走了,拜拜。”
齐妍和故意不看清她的脸,重复一遍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从此一个座位最左边,一个最右边,反反复复。
齐妍和的心情一跌再跌,跌入谷底了。
有一回她病了,医务室抓药回来扶着墙慢慢挪上楼梯。
许希渊去教室办公室问题目,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可是齐妍和没搭理,情愿昏死过去。
他三两步赶在前,嘟嘟哝哝地说:“……不像是一个内向的人啊……”
那个时候她还真是幼稚,热泪盈眶的。这话现想起来不禁令人发笑,然而铭记至今,永永远远都不会忘。
她努力想要成为那样的人,想到他,就能无视过程中的嘲笑、挖苦、讽刺,多说话,多开朗,多认识朋友。
可是许希渊,她……她不能接受。
亲手编织出来的梦,伴她走了这么多年的辛苦路,拆了又编,编了又拆,她一时下不了手去剪碎。
选修课的老师搂着一摞作业离开了。
教室里一览过去全是长排的桌椅,遗留下几个矿泉水瓶。天花板的风扇是旋转的刀片,片片灯光飞进眼睛里,刺得人头晕脑胀的。
窗子的风穿进来,混合着空调呜呜地送风,室内的空气一点一点变得澄净,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
齐妍和的背包搁在桌子上,脑袋贴在桌子上早睡过去,睡到一半醒来又困又饿,只得睁着眼养养神。
天色已经黑了一半,日光灯发出纯白的光,可是偌大教室里却弥漫着昏黄的光影,暮气沉沉地围着她,压住她。
门外陆续经过一些人,不急不缓,快步走过,挽着手,倒着走,闷着声,或传来两句笑语,齐妍和听得耳朵生疼,然而她没有挣扎。
走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齐妍和短短凑成了一个梦。又有人来了,她赶紧闭上眼。一个,还是两个,门口停了步子,鞋底和地面轻微的摩擦,到底被她听到了。
她缓缓撑开眼皮,却没有一个人,眼睛冰凉冰凉的,什么时候泛上了细微的泪珠,然而未能汇集成流,便被抹干了。
齐妍和吸吸鼻子,提着背包跳下台阶,要去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她散漫地走着,走着,感受到身后急切的轻轻的脚步声,站住一听,又不见了。
她不会再回头看。
“明年春天我就见不到你了。”
齐妍和搭在二楼外阳台阑干那儿吹风。
朱曦道:“明年秋天我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