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轻喜聚(21)

作者:兰思思

她告诉凌瑶,城北这一带虽然有山有水,但景致都非绝佳,像一条鱼的鱼尾部分,做旅游业找不到足够热点,区里干脆转换思路,劈了块地搞工业园,如今是招商的第三年,已有些规模,紧邻工业园又打造了一个购物广场,人气还算可以。

“古柏街是老街,生意肯定不如新天地咯,不过我们这儿好些店都接了工业园的快餐业务,活下来是没问题的。”

“你们为什么不考虑做快餐?”

“以前做过。就那个老在我们这儿点外卖的刘总,他有家科技公司,前个月找老板商量能不能送午餐,公司人不多,也就三十来份的量,可两个人还是忙不过来,试了几天,老板就给推了。晚上的外卖单子我们接一点,都是做熟客。”

古柏街上的散客送餐业务由一个叫小刀的男孩负责,小刀长得精瘦,二十刚出头,无论多热的天都套着件柠檬黄的马甲,骑一辆黑色小电驴,打出来的灯光黄橙橙的,照在谁脸上谁就犯晕。

凌瑶时常在古柏街的人行道上与他狭路相逢,小刀总是急吼吼的,一边喊着“借过借过”,一边车子已从你身边滑过去,很嚣张的样子。有天下午凌瑶经过奶茶店时,看见他坐在电驴上等奶茶打包,他主动和凌瑶打招呼,笑容格外亲切,像碰见了老朋友,凌瑶对他的一丝反感也就烟消云散了。

凌瑶问了花姐一个久存心底的疑问,“为什么每天只提供两种套餐?”

“省事嘛!老板说他应付不来人多。而且他会的菜也就那几样。”

“那要怎么发展啊?”

“不要发展,两个人忙虽忙点,收入刚好开销,老板说这样好,做大了累。”

“你们老板真奇怪!我还没听说哪个做生意的不想发财的呢!”

花姐笑说:“是有点奇怪,就这么个人,不过是很好很好的人!”

来周四餐厅前,花姐一直到处打零工,一两个月换一家,有时是单位业绩差开不下去,有时是老板拖欠工资。

“程老板从来不拖工钱,给得还不少。我在这干了两个多月就春节了,老板发我一个红包,我打开一看,三个月工资呐!去年疫情爆发开不了工,老板问我等好转了还来不来,我说来,他居然给我预支了半年工资。他这么义气,死活我也得干下去你说是不是?所以疫情一过我就跑回来咯!”

凌瑶说:“是你人好,能干,他找不着更好的,想留住你。”

花姐笑得开心,“也可能。我们四川人特别能吃苦。”

“花姐是四川人呀!跑这么远来打工?”

“没办法!这儿的钱比山里好挣,我们村年轻人都跑出来打工了,地给老人种,或者租出去。”

“你出来多久啦?”

“好多年咯!头些年家里到农忙就喊我回去,后来我就不回了,寄钱回去,叫他们雇人收粮食。我回去也做不了多少事。可家里都反对我出来打工,说养了两个女娃,不需要那么吃苦。我说女娃就不是人了?我还要攒钱把她们都接出来,好好念书,将来上大学!”

凌瑶听得唏嘘,想到自己的母亲,花姐和她很像,感觉上的那种像。

“你妈妈呢?”花姐问。

“早不在了,癌症,我四岁时候走的。”

花姐恻然,没说什么,以后再见到凌瑶,笑容里总带几分怜惜。

一次两人在店里聊天,那只叫阿虎的猫悄无声息钻到凌瑶脚边,凌瑶正想俯身撸猫,老板从外面走进来,穿长衣长裤,手上拎满东西,走路快且稳,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从凌瑶面前走过去,虽然没戴口罩,凌瑶却只抓了个囫囵,五官似乎挺周正,看年纪该有四十多了。

花姐追在他身后说:“你饭还没吃吧?要不我给你下碗面条?”

老板头也不回:“都行。”

他抬脚把通往后院的门轻轻一踹,阿虎抢先跃出去,老板似乎嘟哝了句什么,很轻,凌瑶没听清楚,人和猫很快都消失了。

凌瑶问花姐,“老板是不是生气了?看见我在这里缠着你讲话。”

花姐笑,“不会不会!他就这样脾气,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你习惯就好了——今天肯定抓到不少鱼,阿虎鼻子灵,嗅得出来。”

“是江里抓的?”

“不是,去山上抓的。山上有条小河沟,一般人找不到。”

花姐拎了水桶去厨房,对凌瑶说:“我要忙起了,不好陪你讲话了,晚上你再来,今天还是炸土豆饼。”

凌瑶说:“我还要一份水煮毛豆。”

花姐笑得一脸狡黠。

又一次,凌瑶陪花姐在餐厅后院刷鞋,老板的橡胶鞋,抓鱼时穿的,沾了好多泥。水龙头有一米多高,从水泥地上直接钻出来,底下砌了个白陶水池,花姐就凑在水池里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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