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北极星(81)
温聆稍稍抬眉。
“知道是在做梦,但也没有特别强烈想醒的念头。以上帝视角旁观发生过的事,没那么愉快,但也不怎么抗拒,习惯了。”
温聆听着他的描述,若有所思,指尖思索地摩挲着下巴。
“好吧,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对外界相当不信任。”她说,“做这种梦大概从几岁开始,频率多久一次?一直以来都经常做梦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谈致北皱了下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温聆朝他无辜地耸肩:“我是个心理医生,又不是个算命的。你总不能指望我根据你的面相对症下药吧?我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你要是不想答的话就去另请高明。”
在和谈致北的数次接触中,温聆逐渐察觉到了和谈致北的正确相处方式——就不能太顺着他说话,适当的不客气和直白的表达更有利于和他进行交流。
这显然是个讳疾忌医的病人,如果不是面临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畴,他可能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问题。温聆心里有数,这一次在和他的交流中,不动声色地改变了相处方式,效果不错。
谈致北果然不再继续饱含敌意地抬杠,沉默片刻,僵硬地一板一眼,有问有答。
“五岁开始。”
这么早。温聆动作微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短暂怔忡遮掩过去,抬手将他面前的茶杯倒满。
“早发性噩梦,受过极大刺激的童年。”她的动作愈发轻缓,语气也柔和下来,不带有刻意的诊疗意味,仿佛只是在和朋友进行交心的闲聊。
茶杯和茶壶都是当着他的面清洗消毒的,泡了壶安神的红茶,里面加了少量蜂蜜,热水冲泡过后,满屋子都充盈着温暖甜蜜的气息,让人的情绪无意识地放松镇静。
倒茶时潺潺的水流声响持续了一会儿,温聆将茶壶放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再开口时,闲聊般地轻声问:“在你五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
谈致北手捧着暖融融的蜂蜜红茶,眼神有片刻放空。温聆没有催促,自顾自地喝茶,过了很久,才听见谈致北平静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情,事不关己,语气淡漠。
“我妈妈在那一年持刀砍向她的丈夫,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他应有的惩罚。那之后她受到的刺激过重,精神失常,带着我回到外祖家。在那一年,她第一次试图给她自己和我喂食过量的安眠药,想要带着我一起去死。”
温聆稍稍一惊。
她之前给谈致北做过一些业内通行的心理测试,对他的心理状况心中有数,清楚能造成他现在这么严重的情况,必定承受过极其严重的精神创伤。但是有所预料和亲耳听到是两回事,她是走沉浸式治疗方式的医生,一定程度上会去试图体会病人承受过的一切,谈致北的陈述让她感到心惊。
温聆再度将语气放柔,声音仿佛来自梦境中的呓语。
“你当时是怎么脱困的?”
谈致北眼眸乌沉,唇角淡淡一勾。
“住我隔壁的人拦了一下,据此断定我妈妈精神状态不适合继续待在家里,想要将人送到疗养院。不过谈家门户高,老爷子不想被外界得知自己的女儿精神失常,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最后我妈妈还是一直住在家里,到现在依然如此。”
温聆一怔,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情况这么严重的病人,一直住在家里?那你……”
她顿了一下,突然若有所悟。
“……你一直和你妈妈住在一起。”
谈致北没有否认,温聆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斟酌了一下,语气平静地描述:“这样的虐待贯穿你的童年,不止一次,也不止安眠药这一种方式。你的噩梦诱因不光源于对五岁时经历的潜意识恐惧,还有着对现状的极度不安定。长此以往,最终导致了你的噩梦频发。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测,你的睡眠质量也很差?”
谈致北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
“我记得你是心理医生,不是陪聊。”他坐姿随意地交叠着双腿,动作并不如何大刀阔斧,气场却很游刃有余,坐在她对面时不像个寻求帮助的病人,更像是拿自己的病历在考她,“不要总说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废话,你要是从小睁眼时都发现有人阴冷地盯着你看,你也不可能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