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北极星(68)
谈致北双腿随意地交叠,坐姿看起来比温聆这个家里的主人还气定神闲。他面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没有介意她提出的问题,稍稍组织了下语言。
“我从五岁那年起就住在外祖家。”他说,“和我精神失常的母亲一起,也是在那一年起改跟母姓,有了现在这个名字。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带着孩子回娘家打秋风,住下来就不走,可想而知会遭人冷眼。我学习察言观色比学习知识更早,对任何人来说,好好活下去总是比什么都重要。”
温聆点了点头,了然地应了一声。
“所以你可以肯定,我之前接收到的对你的评价,肯定不是来自谈时凯。”她解开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对此表示理解,“如果是他,应该很清楚你的这一面,这个——擅长委以虚蛇的一面。”
谈致北对她的话没有过多引申,只简单地稍稍颔首。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件事情有点想不明白。”温聆若有所思地道,疑惑地摩挲着下巴,好奇地望向他,“既然你能表现得很正常,很好沟通,哪怕这是一种伪装,你也能伪装得很好。那为什么你要表现得又这么偏激呢?我了解到的信息是,因为你的不可理喻,你的感情出了一些问题。”
谈致北弯了下唇角。
笑得很淡,不带什么嘲讽意味,也没有被激怒。他冷静得仿佛真是个三观端正的正常人,只是因为某些阴差阳错的巧合,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扰。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偏激古怪。
“温小姐。”他说,“我刚刚说过,我从五岁起就在学习怎么在别人眼里变得讨喜,以便于为自己谋求一些生活上的便利了。那个时候没人教我这种做法的对错,这种选择是否会导向错误的三观,我凭本能行事,有惊无险地活到现在。”
谈致北坐姿放松,看向温聆,微微含笑。
“没人在我向前走时告诉我要怎么走,却在我长成之后告诉我,其实我从头到尾都活得像是个错误。”他说,“我靠自己走到现在,和我全无干系的人却要我去回炉重造。温小姐,如果你能站在我的角度,设身处地考虑一下,或许也会觉得,我想保留一点真实的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温聆脸上笑意收敛,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否认我能理解。”她说,“但是你现在坐在我的对面,代表着你自己没法接受。”
客厅里陷入一片安静。
良久后,谈致北很轻地笑了一下。
“这就是我今天的来意。”谈致北点点头,看着她,平静地说,“现在有一个和我密切相关的人,也觉得我哪里都不对,全都需要改,那我大概确实是错的,需要改成她觉得对的样子。”
方舒雁。温聆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谈致北坐在她对面,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不闪不避,定定与她对视的双眼,终于向下垂敛。
像是一种无声的妥协,对于要完全摒弃过去的自己,他表现得很平淡。
“她很聪明,不是能被装样子骗过去的人。”他平静地问,“所以我要怎么改?动作要快。”
温聆一直在静静地看他。
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问他:“你听过一句话吗?性格决定命运。如果这种改变让你觉得很痛苦,那可能错的并不是你,而是你们在一起这件事。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你的这种本能应该尤为强烈。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痛苦的根源,是你们并不适合?就像灰姑娘的继姐,就算决绝削掉足跟,把自己的脚塞进水晶鞋里,这么委曲求全,最后也没有过得幸福。”
两人坐下来时视线高差没有太多,温聆基本上和他保持着同一水平线的相互对视。然而她始终能清晰地感受到谈致北对她的漠视,并不含有蓄意的恶意或是不屑意味,只是对她没有一星半点的信任,也全无病人对医生的依赖,视线晦暗漠然。
并不当她是溺水中最后的希望浮木,只是沉入海底前最后送给天空的一个微笑,仅此而已。
谈致北看着她,平静地说:“你不需要管那么多。”
温聆闻言微哂。
“真是个不配合的病人。”她由衷地感叹着,微微歪头,仔仔细细地打量谈致北许久。
她问:“我从旁观者的角度,可以给出一份你的侧写,要听吗?”
谈致北没有阻止,温聆娓娓道来。
“在遇事时常常有不可捉摸的炸点,不顾后果的回应,在你幼年及少年期的成长经历中,没有能对你起到很大影响力和很强约束力的年长者,包括父母。选择投身娱乐行业,成为大明星,尽管脾气这么差,在工作上依然很用心,创作欲强,非常渴望被关注,成长过程中受到的忽视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