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含千秋雪(62)

作者:三番潘

带着祈求、恳切的呼唤声从远方迷迷糊糊而来,郑中抬眼,却什么都看不清。

“哥哥,哥哥,我是小媛,媛媛啊”,郑媛跪在地上,一遍遍叫他。

终于,迷雾散去,郑中瞳孔里映衬出一个女孩的身影。他突然咧嘴笑,嘶哑着说,“小媛,再也没有人会欺负你了,再也没有”。话一落地,他彻底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车窗外的房屋渐渐变得参次不齐,景观树下,还能见到阿姨见缝插针种下的蔬菜。何之桓握着方向盘,心头乱作一团。副驾上的林浦深沉着目光,上车后,他摆摆手,让两个跟着他的书记员简要描述一下案情。

越说,车里的气氛越冷凝,听到郑媛被侵犯的时候,何之桓甚至忍不住的狠拍方向盘,骂出脏话。

林浦深双手搭在身前,眼里是少有的倦怠和无奈。桐市中级人民法院的院长是他好朋友,上周特地来找他。从去年9月初案发到现在,已经快一年时间了。所有的办案人员,包括郑中的老师、同学、邻居,没有人忍心看着如此品学兼优的他人生就此画上句号。但,他的继父被剁得惨不忍睹是事实,他故意杀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一直压着终究不是回事,好朋友以私人的名义找他,就是希望他能给郑中找条活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车子到岔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何之桓只得停车,和林浦深在书记员的指引下来到案发现场。锈迹斑驳的防盗网,窗户上小风扇做成的简易油烟机积着厚厚污垢,一盏白炽灯不分昼夜亮着,照着脱漆的木门。

趁着书记员从档案袋掏钥匙,何之桓问,“郑中的妹妹郑媛现在在哪?”

推开门,书记员挥了两下面前清晰可见的尘埃,道,“郑中被关押后她就被一个远方表亲领回家了。前阵子我们去看她,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变得沉默寡言,一看见我们,就不停的哭,张口闭口都是求我们轻判她哥哥。”

屋子一览无余,贴了一墙的奖状由于没人打理,边角都脱落了,耷拉下来盖住了名字。

食指轻蹭,褪色的餐桌布上就留下淡淡指纹。书记员摘下笔帽,带着林浦深同何之桓在室内略走了一下,没多少值得细看的东西,四人很快就出去了,书记员重新落锁。

太阳已经西斜,照在房前的台阶上,慢慢退去。

书记员抱着档案袋,侧身对落了两个台阶的他们说,“林教授、何教授,说句实在话,这案子压太久了,我们也是天天干着急。抛却所有身份,就单从人性出发,郑中都不该落此下场。条例是死的,但咱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看着这么优秀的孩子这样毁了一生,不甘心呐。”

法理人情,其实一直都是交织而成。有许多人试图把两者彻底划分出来,但法律工作者也是人,有着人的道德审判,有着七情六欲。很多东西,都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但我们愿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尽量、尽力的再做得更好一点。

郑中租的房子在桐市东侧,送两个书记员回法院后,已是夜里10点。林浦深是个急性子,回家后,嘱咐夫人泡了两杯茶,就拉着何之桓在书房细细浏览卷宗。

时针一点点移动,林夫人敲门催了两三回,林浦深都是满口说“好,好,马上就看完了”,然后看到下一行字,就立马忘了一干二净。

天光破晓之际,两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林浦深摘下眼镜,揉着眉心道,“终于理完了”。

余光瞥见桌上的时钟,手一撑桌面,“坏了!”。昨晚夫人似乎提醒他好几次该睡了,这忙起来就全不记得。何之桓扭了两下脖子,起身,“您自个想办法解决吧,我回去补觉了”。

对着何之桓的背影,林浦深急道,“欸,你这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家客房不能睡吗?”

何之桓摆摆手,“开车10分钟的事情,我还是喜欢自家的床。”

推门,对着从厨房出来的林夫人露出大笑脸,“师母,我先回家啦。”

拿着茶杯,林夫人挽留道,”小何,忙了一宿,就在这休息好了,干嘛还跑来跑去,多累“

何之桓,”出来这么久,得回去和某人报平安“

点他额头,林夫人惊讶道,”小何有情况了啊?“

走到玄关换鞋,何之桓笑答,”下回一定带她来“

关门之时,几句模糊的对话传来。

”怎么?现在知道叫苦,昨晚让你休息的时候怎么敷衍我的?“

”我错了我错了,下回一定注意“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这么没分寸“

......

揉着太阳穴,何之桓扬起大大的微笑,他也要回家去见自己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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