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海魄(49)
“不是。是我很珍惜的一个女孩子。”
“就是还没追到手呗,别光喝酒啊,吃点菜。”余方正看到他又开始喝起酒来,赶忙劝道。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一阵一阵像蚂蚁在腿上爬,陈飒打开手机,看到是老刘的电话,他有些厌恶的皱皱眉,自从他大半夜从老刘屋里搬出来以后,他和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平时在工地上也是能避则避,这种时候,他打电话来干嘛。
犹豫了一下,陈飒还是接起电话:“喂。”
“喂,陈飒。你现在在哪。”老刘的语气里有种迫切的焦急。
“在市里,怎么了。”陈飒尽量简略的回答他,他不想告诉老刘他的具体位置。
“老方出事了!刚刚救护车来了拉到市里的医院去了!你要是离那近就先过去看看吧!”
声音消失了,世界变成了黑白默片,有一秒钟陈飒感觉他与周围的一切割裂开来,余方正、桌椅、啤酒、海鲜盘乃至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被吸进黑洞里,贴在他耳边的那部手机,就是那个残酷的黑洞。
他想起了很多天前接到的那个把他送到这里的电话:“喂?是陈安业家属吗?他出事了。”那时的他,也是同样对未来满怀期待,那几句话仿佛寒冬腊月兜头一盆冰水。
现在它们又回来了,那些不幸、事故、痛苦,又找到他了,像是他拼命往前奔跑也摆脱不了的恶魔和梦魇。他说不出话,像是穿越到了平行时空。
“喂?人还在吗?”老刘急切的大喊震得他从耳膜到心尖一阵颤抖。
“嗯,你说,哪家医院。”
“人民第二医院。”
“出什么事了。”余方正瞧着陈飒脸色不对,看他挂了电话就赶紧问了一句”
“对不起,余叔,我的一个工友出事故了,今天我怕是不能陪你吃饭了。”
“这种时候还说这个干嘛?赶紧去医院吧。打车去。叔给你钱。”
“不用了叔,你忘了,我今天发工资了。”
陈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在这个坚强冷静得像中年人的少年身上,余方正第一次看到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人的一点迷茫和害怕。余方正看着他沉默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老余,鲍鱼还烧不烧了?”不明就里的张如卉从玻璃隔断后探出脑袋。
“不用了。”余方正仰头把剩下的啤酒喝完,收碟子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放蛤蜊的盘子下老老实实躺着一张对折的很整齐的粉红色钞票。
余方正看着陈飒消失的那个路口,苦笑着叹气:“这孩子啊……”
上了出租车,陈飒面无表情的递给那个正上下打量他小出租车司机一张一百元:“去人民第二医院,走最快的路线。不打表,不用找。如果我发现你敢绕路骗我,我一定打得你妈都不认识。”出租车司机被他言语里的冷冽激灵了一下,他隔着铁窗隔断接过那张钞票,迅速踩油门离开。
“好好好,一定走最快的那条路,有事好好商量。”
到了医院陈飒直奔急诊部:“你好,请问有没有受伤的工人刚刚被送过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是荣盛工地那个吗?”
“是。”
“在四楼的手术室,那边有电梯。”
门诊部的小姐姐看他风尘仆仆满眼焦灼,直接向他指指电梯口。
“谢谢。”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失重感像野兽一样压迫着他的心脏,恐惧如影随形。
老方,会死吗?
出了电梯,左边直接就是手术室,没有想象中医生护士从手术室的门里来来回回进出的情景。手术室白色的玻璃门紧紧闭着,冰冷的蓝光把门下的一小块瓷砖地照亮。走廊上没有一个人,空气里没有一点声响。陈飒走过去慢慢坐在那排为病人提供的蓝色塑料椅子上,拉起卫衣的帽子,眼下没有任何噪声需要隔绝,但是带着帽子让他感到安全。
“叮咚――”电梯门再次开了,来的不是工地上的其他工友,也不是老方的家属,而是刚刚在楼下缴完手术费的工头儿。工头儿看到陈飒已经来了,简单的向他点点头,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不过陈飒是担心老方的安全,工头儿是心疼刚交的钱,如果老方这次死了的话,他还要再赔上一大笔――真是无妄之灾。
又过了一会儿,老方的老婆孩子和工地上其他和老方要好的工人几乎同时到达了。工人们穿着安全服,衣服上还带着工地特有的沙子水泥。
座椅显然是不够了,他们索性直接贴墙坐在冷冰冰的瓷砖地上,谁也不说话,十几只眼睛都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那盏蓝灯――等到那盏灯灭了,老方就能出来了,只不过不知道出来的是活人还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