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妄冬生(87)

作者:采舟伴月

*

回到酒店,陈夏望将浴缸里的热水放好。

林冬笙进浴室,泡入浴缸,开着花洒从头淋下,热意环顾四周,一点点驱散冷寒。

过了许久,她穿着浴衣出来,发梢滴水。

陈夏望拿一块干净毛巾,细细为她擦拭头发,缓声问:“有没有觉得暖和些?”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眼泪。

她不闹也不尖叫,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眼泪不断滚落。

这些眼泪像玻璃碎片,轻易扎得陈夏望心脏刺痛。

“陈夏望……”

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出口,林冬笙哽咽:“我好疼。”

有些遭遇可以刻意遗忘,但它始终藏在记忆深处,也许还会伴随人的一生。

“哪里疼?”

“我的手好疼。”

林冬笙的双手痉挛似的颤抖,忍不住环着自己,“我的手好痛,痛得要死掉了……”

陈夏望仔细检查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并没有受伤,试探性问:“具体在哪里?”

林冬笙已经回答不了他,她像是深陷梦魇,眼睛失去焦距,沉入无形的阴影中。

陈夏望注意到她指甲划着手臂上的疤痕,那五道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痊愈,只留下缝合的印记。

“是这里疼么?”

陈夏望指腹轻轻触碰那些疤痕,林冬笙瞬间发抖得厉害。

他不会说漂亮话,任何语言在此刻也显得苍白无力。

“我去买药给你包扎,好不好?”

林冬笙没能回答他。

“我很快回来。”

除夕夜大多数的药店已经关门,陈夏望跑遍附近的药店地点也没见到营业的,好不容易打到车,便往市中心开,沿路一直在找药店。

小诊所也关了门,去医院排号拿药太久,只能作为备选。

终于碰上一家还未关门,却已经熄灯的药店。

“不好意思,我要下班了。”女店员看也没看他,拉上门,掏出钥匙准备锁门。

“我可以付三倍的价钱,绝对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拜托了。”陈夏望近乎恳求。

女店员很年轻,也是二十多岁出头的年纪,看到长得俊朗的男生,不自觉带了点笑,很好说话:“那行,你要买什么药?”

“外伤药,还有棉签和绷带。”

女店员拉开门,开灯,用钥匙打开玻璃柜锁,拿药放在他面前,见他掏出钱包,右手手掌有很大的伤口,明显还没处理,血液凝固成暗红色。

“哎哟,这大过年的怎么还受伤?”女店员说,“价格就正常付,你记得先将伤口弄干净再上药,别碰水——”

陈夏望放下五百块钱就快步离开,不拿找回的钱,也没时间跟她解释这药不是他用。

他一心放不下的只有林冬笙,不想在外面多待一秒。

陈夏望回到酒店,林冬笙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保持原来的姿势。

他在她面前蹲下,温声哄她:“上完药就不疼了。”

他就像处理真的伤口一样,动作轻缓仔细地为她上药和包扎。

手臂被洁白的绷带覆盖,不再看见疤痕,林冬笙一点点平静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睛慢慢恢复焦距。

“我今天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她说得干涩迟缓,“很像绑架我的人。”

她的语气不太确定,因为声音的辨识度不像外观那么直接有力,回想多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错。

陈夏望见她状态又开始不稳定,不敢再深问:“别再想它。”

“你只要想——”

“陈夏望一直在。”

*

直至后半夜林冬笙才睡去,陈夏望没回自己房间,担心她睡不安稳,他察觉不到。

心弦稍松了些,他才注意右手掌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仍旧没有心思处理。

坐在林冬笙的床边,陈夏望伸手轻轻触碰她手臂上的绷带。

想到她的泪水,她的疼痛。

陈夏望拿起桌上一把尖锐平薄的水果刀。

刀尖的血红无声滑落。

而窗外,时而传来远近模糊的炮竹声。

直至第二日上午,林冬笙才恢复过来。

两人都没提昨天发生的事。

晚上林冬笙去墓园,陈夏望陪她去,站在远处等她。

林冬笙站在钟绘雪的墓前,淡声说:“去年出了些事,所以我没来陪你过年,不是食言,你看我今年不是来了么。”

“你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

“小时候我是不信鬼怪说法的,但现在总觉得你变成鬼应该很怕太阳,所以都是晚上来。”

……

接连几天,从除夕夜到大年初四的晚上,林冬笙都会去墓园。

大年初五的早上,两人坐车返回淅池市。

*

过了十几天,寒假结束,迎来开学。

陈夏望不知道要不要搬回宿舍,他有点舍不得走,可之前明明答应的是寒假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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