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妄冬生(123)
“这倒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从某种层面来说也算是好事。”自动带有消除不愉快的能力,少见又让人羡慕,如果人人都有的话,那他的病人会少很多。
医生又问:“你觉得你的生活幸福么?”
“并不觉得。”
医生稍愣,面前的女人说这话时是面带笑意的。
太矛盾了。
林冬笙离开医院,走在人行道上,经过一家花店,脚步一停,转头走进去。
很小的一家花店,由一位年轻女人打理。
林冬笙目光定格在一束蓝色的花上,五片花瓣,中间黄色的小花蕊像颗小太阳。
她不自觉伸出手指轻触花瓣,“这是什么花?”
女人说:“它叫勿忘我。”
林冬笙心脏骤缩,有种难言的钝痛,令她眼眶湿润。
可下一秒,她就忘记这种感觉。
明亮的日光照满街头,来往车辆人流。
林冬笙怀中捧着满满一束蓝色鲜花,心口却空若无物。
看着身边经过的人,她好似缺了某样重要的东西,彷徨茫然,不知如何寻找。
*
某天,林冬笙收拾家里,翻到一盒东西。
里面有一本结婚证和几张结婚照。
翻开结婚证,她眼睛睁大。
上面的照片只有她一个人,以及红色背景布。
惊悚得手抖,她连忙再看那几张结婚照。
她穿着洁白婚纱,头发染成白色,皮肤画上皱纹,一副老人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六十多岁,背景里的晴空下,她笑得温柔幸福。
可这几张照片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新郎。
……
谢兰恬接到电话,立即赶到林冬笙的住处。
出于林冬笙一个人住的安全考虑,谢兰恬也有一把她家的钥匙,以防不时之需。
谢兰恬按下门铃没有动静,只得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进入房间,她看见林冬笙表情空白地坐在地上。
“我结过婚吗?”林冬笙讷讷地问她。
“怎么可能!”谢兰恬语气肯定,“你结婚我能不知道?!”
谢兰恬走近她,垂眼见只有一个人照片和名字的结婚证,以及只有新娘的结婚照,顿时背脊发寒,冷汗直冒。
“我我我靠……”谢兰恬震惊半天,“这什么情况?”
“你房间该不是闹鬼吧!冬笙,要不赶紧搬家?”
这些东西实在无从解释,林冬笙拿结婚证到民政局核对,几年前的监控早就没了,工作人员也觉得匪夷所思,公章是真的,个人信息登记和录入也只有她一个人的。
只有一个人,工作人员又怎么可能给她办理结婚证。
这件事几番调查也没得到结果。
林冬笙看着这些照片,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为满足心底不知道的愿望进行角色扮演。
这个解释也很牵强,毕竟她在正规医院挂号过心理卫生科和精神科。
事情没有结果也只能告一段落。
事实上不是她不想追查,而是她自动忘记了这件事。
就跟忘记那些与难过有关的事一样。
谢兰恬再三劝林冬笙搬走,林冬笙没听,她不是恋旧的人,但对现住的这套房子十分不舍。
这种感受说不上来,可能住太久就熟悉得有安全感。
虽然她一直觉得安全感该是自己给予自己,而不是从其他东西获得,这样更稳定也更持久。
林冬笙还将这套房买下,隔壁的房间空着,没招合租。
她度过一年又一年,见过太多悲惨人事,某次参加同事的葬礼,她才发现自己不但丧失难过的能力,甚至没了与悲伤共情的能力。
她很难融入那种沉重的氛围,也很难体会别人的哀绝。
所以她活得很轻松。
轻松得她发现自己的灵魂变成碎片,每走一步都遗落一片。
生命仍有终点。
林冬笙的终点在五十岁那年。
那年的2月8日,林冬笙躺在床上,明显感受到生命的流失。
心跳和呼吸变得缓慢,五官传达的五感变得模糊迟钝。
在生与死的临界点,某种禁锢被打破。
林冬笙用尽最后力气拨通一个电话。
“我记起来了。”
“什么?”听到电话那头虚弱的语气,谢兰恬一阵心慌,“冬笙你怎么了?”
林冬笙气若游丝,继续在说。
“他……”
“耳东陈的陈。”
谢兰恬手忙脚乱地起床拿钥匙出门,“你在说什么呀?我现在过去。”
“他叫陈夏望。”
林冬笙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们曾在夏天相遇……”
第54章 七更
在某个混沌时空的银色工厂内。
一条时间银河流淌在系神手边,说是河流,其实由无数根银白细绳组成,也可以说是无数条命运轨迹,有的交织在一起碰撞出水花,有的永远平行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