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妄冬生(120)
因为比她小三岁,他总在追逐她走过的痕迹。
上了邶市一中高考光荣榜,进入淅池大学,读相同专业。
而现在,要为时光的延续付出代价,他的时间变得太快。
但因为她的温柔坚定,他完全没了遗憾。
他们交握的手上各自戴有一枚婚戒。
在昏暗的壁灯下,戒指表面仍有些许光泽亮度。
*
过了两天,林冬笙拿到婚礼场上的拍摄照,从镜头里看,画面确实像六十岁老太太嫁中年男人。
她自顾自看着笑了好一会儿,将照片收好。
结婚后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
林冬笙第二次向公司递交调岗声明,调到相对清闲的岗位工作,她想花更多精力和时间陪伴陈夏望。
陈夏望常常叫她安心工作。
林冬笙说了句:“工作哪有你重要,我都想辞职了。”
陈夏望只好闭嘴不再说,不过林冬笙很快真辞职了。
一想到他在她目光未及的地方流失岁月,她就觉得心慌,可眼睁睁看着他老去,她又难过至极。
林冬笙辞掉工作后,每天仍然起得很早,走进厨房,和陈夏望一起做早餐。
上午他们都坐在客厅沙发看书,中午陈夏望做饭。
林冬笙本来是没有午睡习惯的人,这些年跟着他养成午睡习惯。
到傍晚,他们一起去超市买菜,林冬笙试着做晚饭,陈夏望在旁边帮忙。
用过晚餐后,他们到附近广场散步。
广场一角放有一个小音箱,二十多位阿姨们跟着音乐节拍跳舞。
林冬笙看看阿姨,又看看陈夏望,笑说:“要不要一块儿跳广场舞。”
陈夏望被她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了,勉强维持住表情,“不要。”说完,他抿起唇。
林冬笙笑出声。
事实上陈夏望完全有符合年迈外表的老者心态,淡然,沉稳,睿智,可一到林冬笙这里,才像枯木逢春,有了年轻时的活气。
天上有星月,地上立晚灯,轻风拂过夜色,他们牵手走回去。
这是他们的一天,普通夫妻的平凡一天。
*
出于某种心理。
两人婚后不约而同,都没将头发染回来。
陈夏望苍老的脸顶着黑色头发,林冬笙年轻的面容配着白色头发。
可随着时间拉长,陈夏望重新长出白发,林冬笙的发根也长出一截乌黑。
黑白两色的差异,就像他们之间的时差。
而这个时差,还在不断扩大。
*
试问每天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爱人多了一缕白发,多了几道皱纹是什么感受。
林冬笙难以形容。
当她看到他的年华不复,每分每秒似刀刻般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她就觉得连难过都是在浪费时间。
林冬笙时常在他怀里,心头发颤。
比起他时间的短暂,更显得她的时光漫长。
白头偕老,变成了可望而不可及。
她多希望她的时间和他一致,即使短暂,也足够浪漫。
……
又过了一年,林冬笙三十四岁,到2月8日夜晚,仍旧重复着那场梦。
陈夏望老化得更快了。
他走路变得迟缓,站久了需要拐杖,没走多远就已是疲惫。
他很少再出家门。
林冬笙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陈夏望对人世的不舍都基于她,他想要叮嘱她注意天气变化,晚上早点睡,一定要吃早餐……他想说的事情太多,可他变得健忘,有时张口就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他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本以为林冬笙会厌弃他老了的样子,但她没有。
她看他的目光是平静的。
陈夏望待在家里,除了看书外,最长做的事便是照顾阳台盆栽,以及修那盏蓝白色台灯。
他的眼睛已经不能看清很精细的配件,需要带上眼镜,后来手抖得根本装不上螺丝钉。
林冬笙说:“这台灯款式很老了,要不我给你换一盏?”
他看起来像个老顽固:“不要。”
过了会儿,他苍老的手摩挲着台灯,目光柔和微亮。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样东西。”陪他度过了很多艰难时刻。
*
卢蕙芝得知陈夏望患病,自己养老享福的如意算盘被打翻,没想到儿子比她老得还快。
她干脆上门讨钱,一次性要个干净。
她还没见到陈夏望,先碰上的是林冬笙。
“林石坤那厂子的好处,你拿得还少?”
林冬笙懒得管,不代表她不知道。
“一码事归一码事。”卢蕙芝说,“我对陈夏望虽然没有养育之恩,但他是我生的,他能有今天也是因为我当初带他到邶市,否则他就只能在那破村子里自生自灭。”
“所以你就要一直吸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