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卫俨昨天就是这么做的。等大福睡稳后，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在客厅坐到了七点钟。临出门前又来看她有没有踢被子，还把空调降低了两度，以免她醒来温差太大，会生病。

其实大福不至于不相信卫俨的人品，但毕竟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就算分开睡，也算是同居了。她有点紧张。

看她还在为难，卫俨也不想让她觉得这是一种压力，便有些心软了，想是不是先退一步。但这时，小丫头忽然转身，钻进了两个落地衣架间，然后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收纳袋。

“这是大一报到的时候学校发的被子床垫，我在宿舍用了四年，有点旧了，但洗干净了，你暂时用这个行吗？”

笑意一点点在卫俨脸上散开，“我要一直用这个。”

……

就算只剩了半天班，卫俨还是忙到了八点多，大福也还是比他早下班。本来说好了不管几点都要一起走，但等他到内勤组办公室一看，早就关灯锁门了。

他的后遗症还是新鲜的，急忙就给小丫头打电话，所幸是秒接：“我很好，我在家呢，你要是下班了就回来吧。”

不必他开口，想知道的都在这儿了，于是只剩了一句：“等我。”而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时，大门也是秒开。

“回家路上都还好吧？”他边换着鞋就牵住了大福，但小姑娘只是含笑，然后让到了一侧。他这才见，原本空荡的客厅变了样。

靠墙摆放的地毯上整齐铺好了床褥，成套的蓝绿格子，浓浓的学生气；枕头外侧放了一个小台灯，原来的坐垫和方几都在床头，方几上还摆着一个电热水袋。

“我去了超市一趟。台灯方便你起夜用，客厅没有空调，虽然我卧室没门，但那个空调的效果没那么好，热水袋很管用的。”

卫俨的目光凝住了。他忽然在想，虽然是他先动心的，也是他先追求表白的，但小丫头在每件事上即使犹豫，也会很快做得比他还好。比如接吻，比如接纳他留宿。

他有些自愧不如。

“你试试，你会不会觉得有点硬？”思索的间隙，小丫头推着他坐到了铺盖上，拽着他的手去感受，“等哪天放假，天晴的时候，晒一晒就会软一点了。”

可他才不在乎，多硬他都喜欢，“又又，过来。”他把人揽进了怀里，“谢谢。”

这声谢有些深沉，大福明白，他是感动了。一笑，也搂住了他，“你一直不回家，你爸妈不会问你吗？”

卫俨闭着眼，将脸颊靠在她尚未干透的头发上，“我爸以前做刑警队长的时候，最长一次不回家是一百零三天。我跟他比，简直小巫见大巫，我妈作为警察家属，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是大福第二次听卫俨讲起他的家事，很理解，也有点好奇，“你昨天说你爸希望你上警校，那他为什么没让你继承他，也去做刑警呢？不会是也怕你一百多天不回家吧？”

卫俨笑了，抚了抚她的脑袋，“他自己刚从警的时候就是个派出所的片警，后来才调到市局去的。他说人年轻的时候不要起步太高，得脚踏实地从基层做起，才能锻炼出真本事。所以毕业分配的时候，我就自己申请到了派出所。”

这么一听，卫俨的家庭果然是挺接地气的，并不像她一直以为的那么脱离生活。

“其实我跟赵所也聊过类似的。派出所是最接近大众的基层单位，整天面对的都是家长里短，世间百态，最普通也最真实。人活这一辈，你看别人，别人也在看你，最真实的东西不会出错。”

卫俨听来却有些惊讶，扶起她的两肩，目光疑惑。他觉得小丫头不过二十出头，还没到承担世道艰难的年纪。可已经有很多次了，他都发现，小丫头的话里透着不符合岁月的沉重。

“又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没有啊。”她咧嘴一笑，又变得几分天真，“卫俨，万一你以后也调走了怎么办？我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调动是组织决定的事情，个人无法左右。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服从安排。但是，”卫俨凑近她的耳畔，“到那个时候，我们肯定早就结婚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卫俨以为她是没安全感，“我，不担心。”她的笑容淡去一层，但看不出来，“你昨天都没睡，早点去洗澡休息吧。”

卫俨没说话，又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起身去了。

很快，浴室传来了水声。她还是坐在原处，给热水袋插上了电，打开了台灯。

暖黄的灯光下，她抚摸起这套床褥，眼睛渐渐潮热。在十八岁之后的四年里，她就是躺在这上面，度过了很多个思慕卫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