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水钻(56)
梁小洁双目颤抖,略微起身,抑制不住地向后趔趄。
他像失心疯,有保镖要上前,却被人抢了先。
谢予城一拳砸中了他的脸。
怒火席卷心脏,他什么都不考虑了,要赔多少钱,会不会得罪她的家人。谢予城只想毁掉眼前的人,让他闭嘴,不许他再说出任何会让梁小洁伤心的话:“你又知道她什么?!”她的好,满脑子钱钱钱的人是不会明白的。他清楚自己闯祸,却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谢予城冲了出去。
马里奥正在门口待命,随意瞥了他一眼,转背就消失不见。谢予城谁都不认识,也清楚自己逃不掉。光进来这间宅邸,车子就开了足足半小时。他索性席地而坐,仰头望向星空。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响,他知道不会是她。南舒雨弦外有音,不落窠臼地挖苦道:“不错嘛,直接把他最近做的医美报废了。”
他不回答,她也目视前方。这一晚的月色多么绮丽。谢予城说出那四个字:“帮我摆平。”
“为什么?”南舒雨轻轻摆弄手指,全然不在意。
“我再也不会找小洁,我会消失在你们的生活里。这样的话,她就没有什么污点了吧?”谢予城回过头,想了想又补充,“除了出身。那也不算污点,是你们自己搞错的。”
分明是想要且有用的东西,却还是选择放手。这是南舒雨所不能理解的逻辑。不单是她,她身边大部分人都不会懂。有那么一刹那,她意识到他爱她。即使丑陋不堪,就算作恶多端,虽然说不匹配到极点,但谢予城爱着梁小洁。
南舒雨嘴角上扬,假如那就算笑容,那她笑了。结果正合她意。她说:“成交。”
司机送谢予城离开南家,离开和他只有一步之遥的财富,也离开梁小洁深陷其中的光明未来。叔父来到时,南舒雨正在窗台旁远眺。他最近才开始盘核桃,手生,却兴致勃勃:“这里是你妈喜欢的位置。”
“我知道。谢谢你帮聂经平,”南舒雨丝毫不留情面,到了后半句,更是自鸣得意地挑起柳叶眉,“哦不,是帮我。”
叔父专心致志喝着茶,俨然一副体制内干部模样,着实令人想腹诽一句“装什么装”:“我只是告诉他有澳门女人这回事。你怎么不问原因?”
“想说可以自己说,这才是我懂事的地方啊。”南舒雨没打算自谦,话不多说,掉头就要走。
他目视她的背影。袅娜的腰身极其优美,除却死神,大概只有她最契合身上那条连衣裙。南舒雨有演绎美本身的能力,自打她搅乱义姐妹订婚宴以来,泳装派对便在圈内同龄人里风靡一时。叔父没忘记最终的提醒:“记得收拾证据,和那孩子say goodbye吧。”
聂经平是光明正大干扰南家的存在。即便往后企业往来,为大局和自身着想,顾及家族颜面,也还是别再亲近为好。
“当然。”南舒雨转身,裙摆也在画圈。她的笑脸熠熠生辉。
“嗯。”叔父望着她,依靠在护栏上。末了,不顾忌隔墙有耳,他抬高了声音,“祝你好运!”
主宅的电梯经过维修,上下行井然有序。帮佣送她进去,原本要陪同,却被女人一个抬手劝阻。南舒雨独自站在电梯里,镜面中呈现她完美无瑕的外形。
钻石般光辉夺目的笑容消失,她面对电梯门孑然伫立。黑裙与黑发相得益彰,衬托出黑天鹅精明、暴戾且歇斯底里的一面,从背后看,只能望见消瘦的脊背,以及麻木不仁的神情。梯厢在坠落,她极其、极其缓慢地俯下身,将脸埋进手心里。
黑暗之中,南征风只觉得面部发麻,鼻涕和眼泪止不住涌出。冰敷已遏制不了疼痛,他不断按着呼叫铃,内心发誓要让他看不顺眼的家伙得到教训。窗帘微动,墨西哥裔的男人从那里走出来。他依稀记得,不速之客是南舒雨过去的保镖,如今在为梁小洁工作。
“你来干什么?南舒雨要你杀了我吗?”他用英语呵斥道。
马里奥玩味地摇头,伸手拂过输液管。他说:“‘陛下’已经不信任我了,事成后就不再联络我。中国人说,‘兔死狐悲’。起先我以为,狐狸只是伪善,了解后才知道,它们看得更长远。我希望能与您有新的合作关系。”
南征风嗤笑,侧身吐了口唾沫:“你能为我做什么?”
“这就看你有多大的野心了。”马里奥退到一旁,看到桌上南征风、南舒雨和父母的合影,美好圆满,却又虚伪至极,“反正,我要的只是钱。”
南征风并不觉得自己唯利是图,或许,他只是我行我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一样。每个人都是如此。只不过,为了贯彻自我,怙恶不悛是他唯一的选择。而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正他有的是钱。南征风展露出最大的野心,那也是他穷尽半生后领悟到的不二法门:“我要你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