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蓝桥(38)
赵南箫一下清醒过来,急忙坐回来。毯子从她身上滑落,掉到她脚边,她要捡,他已俯身下去,帮她拿了起来,低声说:“快到了。”语气如常。
赵南箫醒来后的那阵尴尬,因为他的这一句话,稍稍化解了些。
她顺着他的话,低低地嗯了一声。
飞机停在自治州机场。一出机舱的门,高原上的寒意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昨天她查过天气,这里的气温,现在早晚最低已经零下了。
更糟糕的是,雨下得也很大。
他领着她上了停在停车场里的一辆车,转头问:“现在就去那边吗?”
赵南箫看了眼腕表。
凌晨一刻了。
“太晚了,雨还下得这么大。机场附近有住的地方吗?天亮了再走吧。”
她说,透过车窗望向四周。
机场很小,除了机场和机场通出去的马路上亮着灯光,视线里一片夜雨,黑咕隆咚,看起来十分偏僻。
“距离最近的县城有三十公里路,通常都会去那里住,条件好些。机场边上只有一间民居改的小旅馆。”
“就这里吧。”赵南箫也感到了些疲倦,说。
他开车来到那间门口亮着昏暗灯光的旅馆,推门进去,叫醒趴在柜台后睡觉的一个当地人。
“还有一间房。”那人操着一口带了当地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
徐恕看向她:“要么去县城。”
赵南箫看了眼门外的暗夜大雨,摇头:“算了,对付着到天亮就好了。”
两人拿了钥匙,走进房间。
房间十分狭窄,一个卫生间一张床两张半圆旧沙发椅就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站着两个人,一种相对局促的感觉。
“你去洗洗,早点休息,我睡椅子。”
他看了眼四周,立刻脱了外套,过去搬椅子。
赵南箫进浴室锁门,简单洗漱了下,出来,看见他把两张椅子搬到窗户边上挨在一起,人背对着床躺上去。
他两腿很长,架在椅上,腿连同脚就挂在了外头,头靠在另张椅背上,微微后仰,身上盖着他的夹克。
赵南箫和衣慢慢爬上床,关了床头灯,闭目片刻,她睁开眼睛,借着窗帘透进来的昏暗夜色看着那个年轻男人的影。
“徐恕,你那样睡不舒服,明天还要开车,上床吧。”
“床有空。”
她说。
过了一会儿,赵南箫感到身侧的床微微一沉,他躺在了床的最外侧,身体和她隔着一臂的距离。
“委屈你了。你放心睡。”他说。
他大约也是真的倦,上来后很快就睡着了,再没有动过。
赵南箫将棉被往他身上轻轻挪了挪,也想抓紧时间休息,却没有半点的睡意。
雨水不停地敲着玻璃,狭仄的房间被黑暗笼罩,她听着耳畔传来的年轻男人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久久无法入眠。
这样的情境,很难让她不去想起从前后来的又一些旧日时光。
父亲去世半个月后,她带着悲痛回到学校,再过些日子,徐恕也归校了。他那标志性的金色莫西干头竟然不见了,变成普通发型,刺头改邪,这让教导主任松了口气,颇为自己的严抓效果感到满意。
再过些时候,初三开始报名中考的时候,他申请要求跳级参加。
校方一开始拒绝,毕竟,努力追求更漂亮的升学率是每一所学校孜孜以求的重要目标。但后来,大概徐叔叔又怎么活动了下,初中生涯的最后几个月里,赵南箫在教室里看见了徐恕的身影。最后她被保送上了最好的重点高中,和叶之洲同校。让赵南箫有点惊讶的是,徐恕居然也考上了,虽然分数吊车尾,但真的是上线了,还进了她所在的实验班。
或许是受到父亲意外离世的影响,也或许是少女渐渐长大了,上了高中后的赵南箫,性格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
她不合群了,不爱说话,也不再担任干部,就连文体活动也不怎么参加了,终日埋头刻苦学习,对来自周围男生那些或青涩或鲁莽的爱慕视若不见,被同学在背后评论骄傲。
高中三年,她的成绩从来都保持在年级前三,稳如泰山。她的注意力里也没有男生,除了两个人,叶之洲和徐恕。
这两个人对于她而言是例外,和别人不一样。
她上高一的时候,叶之洲已经高三。
叶父是建设局局长,和姥爷很早就认识了,两家往来多年,关系亲近。从小,比她大两岁的叶之洲就是赵南箫崇拜的对象。他睿智而温柔,像早晨升起的太阳,和他相处,令赵南箫感到非常愉快。高中同校的一年里,他常给她买参考书,和她交流学习经验与心得,但又不仅如此,他也常鼓励她多活动,还带她参加过一次半程马拉松赛,比赛前常带她跑步,在他的带动和鼓励下,最后她竟然也坚持跑到了最后。一年之后,他毫无悬念地选择了他想去的大学,读他喜欢的建筑系。临走前他对赵南箫说,两年后,他会在大学里等她去,问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