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口(30)
一会又变成,如果他离开这里了,以后还会想起她吗?
这些问题虚无缥缈,也没什么答案,想了会,都是她漫无边际的猜测罢了。
她守着少年不知几时,月光渐沉,独属于夜幕里的幽蓝退下去,外面的天悄悄亮起来,清晨的光线没什么温度,落在小屋里,她抬起眼看着他,困倦和意志在打架,她撑着眼皮,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是温热的,和她的体温一样。
终于放心。汤仪头靠上墙,微垂下去,闭上眼睡了。
在药物作用下,周峤睡得很沉,他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清晰且真实,他醒来都记得。
梦里他站在门口的玄关处,余光里看见窗外雾茫茫的,乳白色的大雾侵吞了远处的高楼大厦。
空气里有种深埋的寂静,家中陈设未变,后现代极简风,暗灰的色调,到处透着冷静,就像那对至亲至远的夫妻。
他像一个局外人,立在门口,冷眼旁观地打量了会。
那对夫妻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们好像看不见他,也可能是忽视了他,两人对峙着,仿佛陷入什么矛盾,却不说话。他们都是极聪明的那类人,很相像,金玉其外,骨子里都是全然的冷漠,这两人的结合是各自成全各自想要的完美。
他对这局面漠不关心,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不料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空教室,课桌椅排列整齐,黑板上干干净净,窗外阳光灿烂,刺得他眯了眯眼睛。
周峤往楼下望去,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看样子,这会是午休。
他来到教室外的走廊,漫无目的地游荡。很多人从他身旁擦肩而过,有男生,也有女生,每个人面容模糊,他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心底逐渐产生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走廊长而曲折,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心底那种微妙感愈发强烈了,像一根若有似无的丝线,待他反应过来,才惊觉被缠住。
丝线在他心脏上慢慢收紧,带来隐隐的窒息感。
在这股窒息感里,他记起来,他好像在找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梦戛然而止。
周峤醒了,感到自己呼吸不再灼热,体温正常,意识清明。
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他没去看,手指摩挲着那熟悉的触感。
过了会,他转过头看她,女孩在睡觉,对他的行径毫无发觉。
难以形容这种感觉。他从没做过这种事。
他垂下眸光,悄然抽手。
这场病突如其来,却在他预料中。
两天前,关琦琦再度来找他。
她带他来到三楼的一个房间。
这处是留给值班老师的单身宿舍。白墙木柜,简单整洁,没什么人住的痕迹。
床上搁了一台笔记本,屏幕上散发着幽光。
此处信号很差,没无线网,关琦琦来之前下载了几部电影。
她提出让他来选择看什么。
周峤挑了一部长达两小时的经典恐怖片,里面的女主角长得很神经质。
看电影前,关琦琦从柜子里拿了几听啤酒。
她扔给他两罐。
易拉罐身冰凉,他微微皱眉。
为了营造一种影院氛围,房间里的灯都关了。
在一片漆黑宁静里,电影开始了。
没过几分钟,关琦琦问他:“你怎么不喝?”语气隐隐不快。
周峤稍考虑了下,低头喝了一小口。
他喝得很少,每次只浅浅一酌。
电影过半,关琦琦已有些醉了,却又开了几罐啤酒。
“你一直待在这也很无聊吧,”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说:“我们打个赌,你喝完我给你开的酒,下次我就带你出这个学校,到外面逛逛,怎么样?”
关琦琦对他的态度一贯带点随意,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
周峤深知他们这类人所说的口头承诺大多是不算数的。
他不咸不淡地问:“我不喝呢?”
“你不喝啊,”关琦琦挨近他,轻轻道:“那你一辈子都别想从这里出去。”
这压根不是选择,是逼迫。
他不说话,关琦琦低着嗓音说:“我这是在帮你测酒量呢……”
无论关琦琦说什么,周峤都清楚,现阶段他还不能拒绝关琦琦的无理要求。
那天喝了多少他不记得了。
结束后,他站起身走了几步,满地都是易拉罐拉环。
关琦琦醉了,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去卫生间,一只手撑在洗手池上,拿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探进嘴里去催吐,吐了很久,渐渐地,鼻腔里也伴有一股烧灼的酒气,吐到后面只有酸腐的胃液混合着苦胆汁,他这才收手,低下头凑到水柱上冲洗了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