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口(28)
可惜理智被遣走了,留在耳边的,是她清晰低柔的问话。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
这样的拥抱,有种相互依靠的感觉。
汤仪垂下眼帘,慢慢平复了情绪,她凑到他耳畔吐露心事,说话间,她已没原来那般恐惧,可想起那夜的景象,她仍旧心惊。
周峤听完,问她:“看你的人是哪一个?”
当晚有两个男人,一位是副校长,另一位她不认识。她只记得那男人长相普通,深肤色,三四十岁的年纪。
她仔细回忆那天所见的,那一直盯着她的男人,个子较高,而副校长身高矮小,这么想来……
汤仪肯定:“是那个我不认识的。”
“他看清你的脸了吗?”
汤仪有点不确定,但摇头,“应该看不清。”
那是夜里,又隔着一段距离,她有点庆幸自己是走远了才回头,即便如此,当晚那男人的眼神还是让她心里发怵。
周峤替她捋清思路,“但你看清了他们两个人的脸。”
她在他怀里点头,女孩的发梢轻轻擦过他颈间,有点痒。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你知道他们是谁比一无所知要好,而他们不知道你是谁,对你来说,是有利的。你可以选择规避他们。”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她能听进去多少,又低头在她耳边说:“不要怕。”
他平静的口吻,令她无端心安了几分。
少年的怀抱异常温暖,她逐渐想起他发烧的事,从他怀里坐起身,她在黑暗中注视着他,想极力看清他的神情,事与愿违,只有隐约浅浅的轮廓,显得他整个人都淡淡的。
她的手贴上他的手背,轻呼:“好烫。”话落,她皱皱眉。
这不是小感冒,这是发烧,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好。他这体温一定有三十八度了,应该算是高热了,不能再烧下去,再烧下去……
自己的事完了,又担忧他的事。这一刻,汤仪苦中作乐地想,他们真是难兄难弟。
“你什么时候感觉自己发烧的?”她问。
“早上。”
她有点不明白,“怎么会?”
“不知道。”他显然不想告诉她。
汤仪没有逼问他,谁都有不想说的时候,谁也都有秘密。
可那要怎么办?
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去找教官要药的行径真的太蠢了,她被困在小黑屋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沉默的时候,周峤头靠在墙上,后脑勺某处像被什么钝器重击过,一阵阵突突地疼。
白天,他一个人在静修室里忍耐病痛,偶尔分神在想,她在做什么。
这会,人就在他身旁。他忽略头疼和极度疲乏的昏沉感,在薄暗中望着她。
汤仪压根没察觉他有意克制的眼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屋内光线渐柔,一地银辉。
幽暗中,汤仪的意识被拉回,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循声看去,似乎是从投食的洞口附近传出的。
她飞快看眼身旁的周峤,他正在闭目小睡。
汤仪轻手轻脚走过去,那人又喊了她一声。
她问:“江莹,是你吗?”
江莹:“是我。汤仪,你的事情教官告诉我了。”顿了顿,说:“你顶撞教官,要被关几天禁闭。所以,我来代替你这个月剩下的值日。”
“嗯。”
“还有,这事太突然,我也跟你的舍长讲过了,她说晚点给你送衣服和洗漱用品。”
汤仪慢慢道:“对不起。”
江莹笑了笑,“不用,同学间要互相帮助。”
面上,她就是这样,谁都不得罪,好话也会说。
汤仪也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她的,可能讨厌她生事,也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她语气低低的。
那端的江莹没接话,像在等她说下去。
汤仪:“这间静修室里有人发烧了,你可以帮我去跟老师要退烧药吗?”
江莹不说话,似乎在考虑。
汤仪叫了叫她的名字,语气央求道:“求你,帮帮我,发烧不是感冒,我觉得他今晚不一定能撑过去。”
说的是对。不过,江莹想,这个人和自己又没关系,她为什么要为她冒险?
女孩在那再三请求。
江莹的心思百转又千回,最后点头道:“好的,我可以帮你。”
她又说:“我帮你,你就欠我一个人情。”
汤仪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双方达成交易。
过了会,江莹拿来了几粒药和一瓶矿泉水,身为老师的得力助手,拿药对她而言并不难。
江莹:“这药我不保证一定有用。”
有总比没有强。
汤仪向她道了谢,江莹便离开了。
她到少年身边坐下,他昏睡着,很安静,她叫他也没有反应,她有点慌了,抬手想去掐他的人中,不想手一抚上他的脸,就被他扣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