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入(3)

作者:修习

北京的夏夜,属于蝉鸣蛙叫。越是心绪烦乱的时候,越是被这两种昆虫的叫声,扯得撕心裂肺。

说好站一会儿就走,所以在接下来有限的时间里,话题自然而然地跳出业务范围,难得了解一下彼此。

他是业内闻名的廖红。

女名男身,如同北人南相、南人北相的说法,这样的人,命理自带做大事的气象。作为国内最早一批IT业翘楚,线上拍卖这类新锐创意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项创意,从距离春节热销季还有半年就启动了。为了到时候产生一鸣惊人的效果,连同路菲所在的公关公司,组成了临时五人小组。公司这边挂帅的是路菲的直系主任。甲方客户负责人正是廖红。

趁着路菲身体状况最不堪的时候被派外出对谈项目细节,多少有点要她出丑的损头。却不想成就了眼下一段英雄救美的小插曲。

“多久来一次北京?”路菲挑开话头。

“说不准,半个月或者更短些,要看我女儿的情况,也要看这边的事由。”

“你女儿多大了?”

“上小学三年级,大姨姐帮忙照看。”

“为什么不是自己带?”

“她妈妈国外留学,三年了,我这边工作又忙,没人帮衬,吃不消。”

询问他女儿多大时,路菲是故意装作镇静。一是从对方面相上看不出来。二是没想到这样拖家带口的身份,他居然有胆初次见面公开挑逗,而且知道自己也是已婚人士。

在路菲的直觉里,这里是可以自动省略一万字的地方。

“明天回去吗?周末要陪女儿吧?”

“我想再耽搁一天,总觉得有些事,还没做完。”

刚刚说好“明天有烟陪着就行”的路菲,此时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有意无意将话题转向从此时算起大概一年后才正式开放的外金水河。

每次来到这里,顿时就安静了。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后来也是这样。

此前忽然从生命里跑掉的人,在此后的三五年里,曾经让路菲对身边你来我往的男人,平添了许多戒备与提防。

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日久深情,还是一面生爱,总能让她隐约感觉到,离别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地方。

算是一定程度上被废武功了吗?路菲心里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这种无爱无感的仓皇,很长时间一直在她的骨血里流淌。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手里握着酒店房间和手机号码两个联络渠道,路菲一个也没有启用。她心里不是不惦记这个人,他太特别了。

人和人的关系,说起来脆弱。但其实打开心防,变被动为主动,很少有被拒绝的。如果拒绝一次,那就再试一次。

当然,要不要再试这一次,关键看两个人的心电感应程度。路菲隐约感觉,她不需要采取任何主动行为,接下来,也肯定有一段被刻意续写的悠长时光。

一夜基本跟没睡似的。这种兵荒马乱的感觉,三五年不曾出现。

那是一段不愿回忆的往事。都说要想从残存的余温中抽身而出,唯有赴汤蹈火投入下一段情感。可是话说回来,带着旧伤迎接切下一刀,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一大早,路菲拄着妈妈当年骨折时留下的单拐,提前跑到楼下叫出租,不想让年迈的老爸跟着受累。刚下楼就听见一串清脆的喇叭声。小表哥从副驾驶探出头来,招呼他和姨夫赶快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需要车?”

“昨天听四舅妈说,妹夫出差不能一起来,估摸着你要么缺司机,要么缺车。”

路菲小时候朋友不多,表哥算是青梅竹马的同辈。大舅一家忙着做生意赚钱,每逢寒暑假就把他扔到自己家。

俩人年龄,就差一岁。她是假小子性格,对方有点大姑娘劲儿。一来二去基本上处成好基友了。

“结婚不到一年就往外瞎跑,也不怕嫂子有意见?”

“他先去姨妈家等着了,知道我过来。”

这一大家子不下十几口,只有小表哥家是他们一挂的。最重要的渊源,可能就是之前每年寒暑假的寄托吧。

朝夕相处建立起来的亲昵,总是大过亲戚可有可无的虚名。

一上午的扯皮,毫无意义。从法律层面上讲,无论老人的子女是否健在,只要子女的配偶在,这一家人就有遗产平分权,除非他们主动放弃。更何况老人健在时,各家都尽了不同程度的赡养义务。

拿居住位置说事儿就更无知了。之前几个舅舅着急忙慌地把全家户口都挪到一处。那也不是按人头分的。家庭才是平分遗产的基本单元。然而,利欲熏心的人永远为贪婪寻找自以为是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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