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听师尊同我讲人间过年时的盛景。说是宗门之中大家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放烟火赏灯会，既热闹又温情，我每每听来总是艳羡。

而今，我也终于如愿以偿。

除夕夜至，无相宗休沐至十五，自可下山赏灯。

用过饭后，李臻便扯着我的袖子嚷嚷着要下山，我身后跟着岑清云和林阮之。

这几日，都未见过顾衍，听林阮之说，他回魔界了。

我揽着李臻，御剑而行，略略低头望着山下景色。

灯火点点，如星似月，甚是美丽，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也是一直所期盼的。

“师尊，我们也画一个好不好？”

猜了灯谜，得了不少彩头，李臻又瞧见了做灯笼的摊子。摊主那摆着不少空白的灯笼，供人取来涂画，我拿了一个，转手递给了李臻，随即自己也取了一个。

我回头想问那两人要不要，只瞧见他们正同李臻低声交谈，很是欢喜。

岑清云眉眼染了笑，而林阮之也满面喜色，唯有我独自立于一侧，我瞧着他们三人，只觉得羡慕。

“仙长，给您笔。”

我接过摊主的笔，低头着墨。我从未作过画，笔落下却如行云流水，长撇短捺，寥寥几笔，很快便勾勒成型。

“师尊，你画得如何？”

李臻笑着凑过来，瞧着灯笼上的画。

“师尊为何只画了一个人，瞧着他孤零零的。”

难为李臻了，倒是瞧出来我画的是个人。

我放下笔，说道：“好徒儿，我也瞧瞧你的画。”

李臻便献宝似的举给我瞧。

这一看，真是让人自惭形秽。

虽说李臻才十岁...不，他马上就要十一岁了，可他的画，却实在是有些味道。

小小的一盏灯笼上，花鸟鱼虫样样不缺，只几笔便画出了四五个赏景的人。

“这是师尊，这是岑师兄、林师兄，这是顾师兄，这个是我。”

我摸摸李臻的头，好一番夸奖。

我们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李臻到底年少，累了便说要吃些夜宵。

糯米圆子，糖油果子，竹升面，小云吞，烤乳鸽，蒸糕，这些李臻却都不想吃。

只想吃上一碗清汤面。

等吃上了，李臻却又说。

“师尊，这面不如你煮的好吃。”

岑清云放下筷，喝着茶说道：“倒是不知，师尊何时会下厨了？”

林阮之也瞧着我，倒对那面兴致缺缺。

我实在是饿了，早早吃完面，听李臻这般说，便道。

“就你嘴甜，为师只会煮面，却被你夸上了天，实在是...”

“可师尊煮的面明明就好吃得很，我能连吃三大碗！”

我笑了笑，想起先前，道：“傻徒弟，那是你饿的、久了，吃什么都觉得好味道。”

“你也会煮面？”

一道声音忽然插进来，我停了笑，转头去瞧来人。

墨色长衫，眉眼温柔，来的是顾衍。

顾衍落了座，不再提方才的话，只要了碗面汤来喝。

“顾师兄也来赏灯？”

顾衍朝着李臻点点头，笑了笑，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瞧着他们两人，低头去盯面前的空碗。

师尊给我煮过面，虽然那时我还是灵体，不得进食，但是却能闻到味道。

“师尊，您为何会在储物灵囊中放面粉？”

那日师尊整理储物灵囊时，我眼尖瞧见了好几袋面粉，便好奇发问。

彼时的师尊，只是低声对我说。

“因为有人说，他喜欢吃我煮的面。”

所以师尊，便总是常备着。

从前不知晓那人是谁。

时至今日，我却知晓了。

那人，便是...

“顾师兄，你总瞧着师尊做什么？”

我抬头，瞧见了顾衍闪躲的目光。

李臻偏着头瞧着顾衍，我只拍了拍李臻的手，说道。

“好了，你快些吃，再玩会咱们便要回山了。”

李臻点点头，继续吃面。

结了账，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我提着灯走在四人后面，看着他们三人护在李臻身侧，自己便越走越慢。

苍笙说，我该远离尘世，找个幽静之处汲取天地灵气修炼，如此还能多过活些年岁。我虽怜惜李臻，可如此瞧着他愈发自立，身边也有人看护陪伴，或许...我于他而言并非必需。

既是随心而活，那师尊，我是不是可以稍稍自私些？

若是我就此离开...

前面的四人说说笑笑，与我渐行渐远，我望了望他们，转身离开。

我提着灯，漫步于人潮中。

去哪儿呢？

僻静之处，灵气充沛。

想来想去便只有存于三界之外的幽神雪山，只是如今我灵力渐弱，要去那儿倒是要花不少功夫。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