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42)
后面的污言秽语,温眉听得头疼。
宋思晟的情绪越发高涨,人在极其气愤的状态下,说出的话应该不是胡编乱造。
可温眉就是觉得刺耳,打算装作漫不经心的经过,断了他们不堪入耳的谈话。
她从女厕走出去。
女厕跟男厕前面有个出口,出口拐角有个视觉死角,这个死角妙就妙在,只有从厕所出去的人才能看到。
此时,那个位置,正端端站着韩北言。
韩北言也看到了她,他只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惊动外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温眉下意识的就停住了脚步,与他一起靠在冰冷的墙面上。
外面的辱骂一声高于一声,韩北言仿似没听见一般,淡然的摩挲着指尖的计佛器。
“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温眉压低声音打破沉默。
韩北言停下动作,偏头看了她一眼:“你才见过我几回?从哪里判断我不是这样的人?”
温眉也偏头看着他:“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
刚刚在饭桌上,他完全可以不剥蟹的,但为了不让慕谦泽为难,他才站了起来。
一个会时刻考虑别人感受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于是温眉补充道:“我觉得如果你有苦衷,你应该要勇敢的站出去。”
韩北言又是一笑,好像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说道:“你知道人最多可以多久不吃饭吗?”
温眉不知他的用语,暂时未语,韩北言接话了:“两周。”他曲起一只脚,撑在墙面:“前面三天很难坚持,熬过了三天就感觉不到饿了,七天过后,人就会越来越虚弱,到最后只能跟死尸一样躺在床上。有人说,饿到眼冒金星是真的,饿出幻觉也是真的。”
他停了停,重又看着温眉:“你大概不知道吧,可我知道,甚至这种饱饿交替的生活,我曾熬了一年之久。所以,他们说,我为了钱出卖了感情,这事儿的确是真的。”
温眉说不清内心翻滚的情绪是好是坏,只能暂时收回遗落在韩北言身上的目光,保持沉默。
韩北言顿了顿,依旧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生活把人逼到了绝境,只有活着才最重要。所以你觉得,我怎么站出去?今天局上的人,又有谁能懂这句话?”
温眉回他:“所以,你对我说了。”
两个迷失在阳光里,试图读懂太阳的星星,不过都是失了方寸的疯子。
沟壑里的妄念,终将被现实埋葬。
韩北言说的对,除了她,这个局里,谁都不会理解,低到尘埃的滋味。
外面的吐槽声断断续续,她已无心听下去。
心底开了一个口子,膨胀了无可奈何,它迅速扩张,吞并了所有的声音。
直到一记清脆的耳光打破了长廊的幽深黑暗。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一个女人用她柔弱的肩膀出来维护曾经光耀过她的少年。
即便他后来陨落了。
温眉突然在慕谦芊彪悍的命令中看着韩北言笑了。
长廊里的感应灯,吧嗒吧嗒的一盏一盏从近亮到远。
外边安静了一会儿。
宋思晟捂着脸往前迈了一步,气愤冲破理智,他也扬起了手:“慕谦芊,我看你的脑子跟跳楼的时候一并摔傻了吧?!”
他额上青筋暴露,可他还是没能挥下去。
韩北言迈出去的脚,也跟着他放下来的手掌一并收了回去。
慕谦芊冷笑道:“为了梁氏的资金联姻,你难道就很高尚了?”
气氛胶着,宋思建走了出来打圆场:“你俩从小就这样,见面就掐。好了好了,都消消气,消消气。”
宋思晟掐了指尖燃着的香烟,恨恨的砸进灭烟处的白色鹅卵石里,然后咬着牙,指着慕谦芊说:“也就我惯着你!”
紧接着沉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喧闹过后,走廊里的灯又一盏一盏灭了。
“不出去看看?”温眉偏头看着暗处的韩北言问。
韩北言移回试图看穿身后厚实墙体的目光,转着计佛器摇了摇头:“不了吧。”
温眉没说话,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慕谦芊穿着一件奶白色的短款皮草,有一边滑到了肩下,透出里面淡粉色的吊带。
温眉出来时,她正伸长脖子四周张望,温眉走过去,轻轻替她拉上皮草。
她转身过来,硕大的钻石脖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可她的目光却在触到温眉时暗淡了。
温眉下意识的垂下头,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暗沉的角落,说道:“刚刚碰到他了,他托我跟你们说一声,店里有事儿,就先走了。”
“真是不知道,我还在期待什么?”慕谦芊看了看温眉,哑然失笑。
温眉轻捏她的手臂:“外面凉,回包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