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灯(82)

作者:灯似

连天的饥饿让阿淓一家陷入了绝望。

白日里,那几只大鬼随机挑了人家饱餐一顿。

阿淓家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躲过了一劫,可邻居家却血流成河。

邻居家的惨叫传来时,阿淓的父亲那个平日里甚是憨厚的屠夫拦在了家人面前。

四口人缩在墙角互相依靠着,直到那股刺入骨缝的阴寒消失,邻居家的哭嚎声暂歇。

浓重的血腥味中,逐渐升起一股馋人的肉味。

阿淓的父母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挪到了墙角,想要看清楚邻居家的情形。

年久失修的土墙上有个拳头大小的洞。

从那可以看清邻居院子里的情形。

院子像是落了一场血雨,地面上积的血被染得通红。

在刺目的红中央,架着一口大锅。

大锅底下,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叫人心惊。

阿淓的娘亲捂着嘴后退两步,蹲在墙角吐了起来。

那口大锅里,赫然有只人手上举着。五指微微蜷起,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

阿淓的父亲,那个平日寡言的屠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饶是他平日里杀猪宰牛从不手抖,骤然看见熟悉的人烹食人肉,脸色依旧白如残雪。

他拉着自己面色惨白,抖若筛糠的娘子进了屋子。

重重栓上了房门,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挡在屋外。

肉香味越来越重。

比阿淓小上两岁的弟弟吸着鼻子,吵闹起来。

那个屠夫的脸色也不似下午那般惨白,他的视线在阿淓的娘亲同阿淓身上梭巡着。

阿淓被自己父亲的眼神看得害怕,缩进了母亲怀里。

“不,不能这样。”阿淓的娘将阿淓揽在怀里,不住摇着头,泪水洒满了她那张苍白的脸。

可那屠户却像是被她低声啜泣的声音激怒了,压低了嗓子,一双眼如同冬日里被饿狠了的野兽,泛着绿光。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屠户从一旁摸出先前用来防身的刀具,寒光从刀刃上折射出来。

“阿当才四岁!你要他活活饿死吗?!”

垂泪的妇人抬眸看向一旁的小儿子,环住阿淓的手松了松。

屠户凑近了些,声音有些颤抖,“我们……我们只从阿淓身上片几块肉下来,说不定很快就得救了,到时候阿淓说不准还能救。”

阿淓虽然才六岁,却也听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伸手环住了娘亲的脖子,“阿娘,阿淓乖,阿淓出去找吃的。”

妇人垂泪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一旁的小男孩也爬了过来,将脑袋搁在了妇人的腿上。

“阿娘,饿。”

屠户伸手想要抱过阿淓,那妇人下意识搂得紧了些,却在视线同自己丈夫对上时松开了手。

屠户提着阿淓的后领子,走出了房间。

阿淓伸着她那双没有几两肉,瘦如木杆的胳膊,一声声地喊娘。

妇人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垂首仿若没听见。

呼痛声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

屠户再走过来时,身上渐了血,手里拿着一块仍旧淅淅沥沥落血的肉块。

“去把锅架上。”屠户迭声催着,妇人抬起头,目露祈求,“阿淓呢?”

“疼晕了,放心吧,只是割了块腿肉,死不了。”

然而,等阿淓再醒过来时,自己却被绑在了椅子上,一旁的火堆燃着,传来暖意。

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锅里水沸腾开来,锅面上漂浮着一些不明的白沫。

屠户蹲在锅旁,嘴里还包着一块肉。

“阿娘……”阿淓哑着嗓子开口,她的右腿传来的刺痛叫她不住往下滴着眼泪,疼痛让她不住地唤着平日总是温柔的娘亲,“阿娘……阿娘,阿淓痛。”

一旁的妇人给小男孩喂肉的动作停了停,而后偏过头去,恍若未闻。

几口肉下肚,饿了几日的肚子活了过来,然而片刻的满足过后,是更大的空虚。

屠户趔趄两步,紧握着刀走到阿淓面前。

他眼神都直了,看向阿淓时如同看着平日里他屠宰的那些牲口。

“都说鱼脸肉最嫩。”冰凉的刀刃贴上了阿淓的脸。“人脸肉应当也嫩得很。”

阿淓清醒地看着自己被自己的父母,幼弟分食。

血流了一地,阿淓再没了意识。

林涂小心翼翼地将阿淓环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阿淓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吗?”阿淓靠在林涂怀里,依旧小声啜泣着,听到林涂的话,抬头看向她。

“我会替阿淓实现最后的愿望。”林涂神色温柔,修长的手轻轻替阿淓理好了碎发。

林涂同阿淓的影子落在长街上。

黑衣男人同沈朗月隐在黑暗中,沈朗月想凑上去,却被黑衣人伸手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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