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灯(76)

作者:灯似

同样令林涂感到疑惑的,还有沈朗月。

冥河莲本该是一日生,一日灭的生命。

却因为顾言风的魂魄残影同林涂的血肉,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成了如今的沈朗月。

沈朗月的性命应当是受林涂同顾言风影响的,就好似七百年前,林涂伤了自己,沈朗月同样变得虚弱,陷入昏睡。

可如今的情形却是调转了,本该落在沈朗月身上的伤口,却是一一出现在了林涂身上。

林涂偏头看向一旁精致的茶盏,扶着桌脚站起了身。

嘭——

瓷器破碎的声音穿过屋子,传了出去。

立在院子里的沈朗月微微挑眉,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

屋内,林涂从地上捡起一片锋利的瓷片,对准自己的手臂狠狠划了下去。

鲜血涌了出来。

而屋外,沈朗月看着自己小臂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划痕,嘴角微微上扯,带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微微张开,鬼气在他手中凝成一把匕首。

匕首的刀刃落在那道浅痕上方,而后狠狠刺了下去。

只是,沈朗月小臂上出现的伤口很快便消失了。

反倒是屋内的林涂,在原先的伤口上方,又出现了一道血口子。

林涂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瓷片。

看来沈朗月是知道了自己在试验什么,不啻于帮她一把。

手臂上方,那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便是沈朗月的答案。

——林涂,你瞧,我身上的伤口都会落在你身上。别再想着像当年一样靠伤害自己来制约我了,不可能了。

顾言风将那群被林涂送出来的邺城人安置在了不远处的漳州城外。

景尧也用带着的孟婆汤改了那群人的记忆。

现在他们即便醒来,也只知道自己是个逃难的灾民,邺城遭了雪灾,不能再回去了。

处理完这些后,顾言风坐在邺城外小山坡上的一株雪松顶端。

从那棵雪松上,他能瞧见那在结界下显得模糊的邺城。

先前在城里,他听到了林涂说,沈朗月不过是自己魂魄的残影。

如今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都安排完了,顾言风坐在雪松之上,想起了听到的那些话。

本该松口气的,可顾言风却感觉到自己的咽喉仿若被什么狠狠掐住了。

他将林涂留在津门时,抱有的无非是沈朗月才是阿涂想找的人,林涂在他那处,总不会如同跟自己回永安后有生命之忧那样。可以好好活着。

可,倘若沈朗月只不过是偷走了自己记忆的残影,又能对林涂好到哪里去呢。

先前,他也有过疑心,当年将死去的自己变回鬼身的,会不会是阿涂。只不过林涂不愿提起这事儿,顾言风便也没有再提及。

但,也只有顾言风清楚。

他是因为林涂的回避所以不再提及,还是因为自己的怯懦不敢提及。

怎么敢问?

若是救自己的是林涂,那么这么些年,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可现在真相被剖开,字字句句拆解开放在了他的面前。

顾言风双目通红,他不敢去想,当年只见到梁静知的林涂想了些什么,又同梁静知发生了些什么。

想必,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

顾言风有些恍惚,他记起了林涂刚刚出现时,对梁静知做的事儿。

剥皮剔骨。

他的阿涂,向来善良,从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

他那般善良的阿涂,对上梁静知时,却将她剥皮剔骨。

当年,那梁静知到底是对阿涂做了什么,才让向来都淡淡的阿涂,将这份恨,这份怨记到了今日。

而自己呢?而自己呢!

顾言风几乎要坐不住,快要从雪松上栽下去。周身的鬼气如同疯了一般在山头肆虐着。

自己做了什么?

将害了阿涂的人当做上宾。

将害了阿涂的人救了回来,以礼相待了三百余年。

血腥气在顾言风口腔中弥漫开来,他成了白骨的小臂已经长出了新肉,而现在,浓郁的鬼气正缠绕着他修长的指头。

一圈一圈,仿佛缠绕在他心头。

将他那颗心结结实实捆了个遍。

仿若是在滚烫的铁液兜头浇在了他那颗心上后,又立马将他的那颗心丢进了冰雪肆虐的冻土里。

顾言风几乎被鬼气包裹住了,半山腰的端午同黄路,半点儿瞧不见他的影子。

“这姓顾的是怎么回事?”黄路抬头时便瞧见山头鬼气弥漫,如同烈狱。忍不住开口询问端午。

他已经缓过来不少,在半山腰循了个山洞暂且安顿下来。决心即便自个儿没法子闯进去,也要在邺城外守着姑娘。

听到黄路的话,手中抱着柴火的端午顿了顿,她也看向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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