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曾说过的+番外(14)
这么斥责他其实并不公平。继承这个位置是迟早的事,但是伊诺还是无法压抑这股怒火,他的父亲天赋异禀,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双亲的能力都极其优秀的情况下,伊诺的能力自然不用多说,有句话这么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伊诺先天拥有的才能甚至比父亲还要优秀,血族子民对于自己国家未来的王子寄予厚望,也对他自小展现的惊人天赋给予高度肯定。
统领整个血族的掌权者是他的父亲;然而他并不认为那个男人配得上父亲这个头衔。自小伊诺的大小事包括训练都是由母亲一手包办,他那伟大的父亲可没有为国家付出的闲情逸致,只是沉浸在掌权者权力的欲海中无法自拔。
血族的力量即是一切,身为掌权者更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是看不顺眼的人事物,都予以根除──哪怕毫无道理。
在自己有记忆以来早已数不尽那个男人究竟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那时他年幼无知,但看见怵目惊心的尸体时仍吓得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做错了什么吗?』那个男人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可是想忘也忘不了。
『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太弱了。』他的嘴角挂着笑,『这个世界不需要这种废物存在,力量是最重要的,而我不需要浪费我的血去养这些废物。』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能够在抹灭了数条生命之后还笑得泰然自若的物种?不,很显然地他并不把受害者当成生命看待,他那理所当然的眼神好似在斥责儿子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伊诺在父亲眼底看见赤裸裸的杀戮欲望,天蓝色的眼眸染上了些许腥红。颤抖不已的身子不知是惊慌还是愤怒,父亲已经离开许久,他仍无法消化这残酷的事实,就这样楞在原地。
他似乎明白了,成千上万的子民对他的期望,并不只是他的能力而已──更深的是,对自己父亲的畏惧。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着下一个人能够有所不同;却又深深恐惧着那个嗜血帝王的血脉,会不会又如他的父亲一般。他就像把致命的双面刃,一个念头一个举动,足以牵动整个国家的存殁。
真是讽刺,有这样的能力不应该迎来如此残酷的结果,更不应该被「父亲」桎梏在罪恶的牢笼内。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他并不是为了这些、并不是为了这种事努力到现在,他一直以来想看到的始终只有子民的笑容,而不是痛苦惨澹的残虐经过。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遭遇这样的事,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很小的时候,记忆总会不断浮现母亲永无止尽的道歉声,说着对不起、说着她很抱歉,她说父亲以前并不是这样,只是无法承受接下掌权者后爆走失衡的力量变成了这个样子。无所谓,他已经不想去管了、已经不想去在意了。那个男人以前是什么样子,与他无关,因为他永远也没机会见到。
一次又一次,他看见自己的父亲杀人,应该说是血族。他似乎已经习惯如此血腥的场面,这实在不太好,但也由不得他。伊诺只能不断说服自己,那并不关他的事,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只是他不懂,想要完全除去血族,需要耗费非常庞大的精神力,哪怕自己的父亲天赋异禀,恐怕也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代价。但是看着对方无所谓的样子,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噩耗来得很快,伊诺最不想面对的事情浮上台面。那个男人说他撑不下去了、他说他要自己在不久后马上接替他的位置。当下除了错愕跟愤怒之外,伊诺没有任何想法。
根据以往的经验,掌权者通常会在三千岁左右继位,原因不为别的,太年轻的血族会因为无法负荷庞大的血液支出当场死亡;太年长的则是没有足够时间去挑选下位适合的继承者,再加上还没适应庞大的输出量,仍然有可能死亡。
在他刚满两千岁那天,那个人这么对他说。
『你必须马上继承这个位置。』
别无选择,这并不是请求,而是命令。那个人曾经承诺过,三千岁以前会保证自己活得自由自在,不需要承受这些。他说过的,他明明说过的!或许,是相信他的自己太愚蠢了。那个人根本不在意高得惊人的死亡率,只要自己能好好活着就好了,只要这样就好了。
于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坐上那个位置。日以继夜承受血液好似要被抽干的痛苦,只是,他活下来了。那个男人终究逃不过一死,他在退位之后失去力量,过没几天就过世了。啊,忘记说明,掌权者会被赋予力量,以避免要输出血液时的负担过大,尽可能降低死亡的机率。失去力量庇护,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在所难免。母亲在那个男人过世不久后,跟着自杀了,伊诺没有半点哀伤的心情,只觉得是意料之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