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深夜醒来(6)
蓝衣大妈笑着说:“我闺女今年二十五了,还没对象,你看看能不能撮合撮合。”
棕衣大妈夹块肉放进她碗里,说:“我外甥女也没对象,你闺女先等等。”
还挺抢手。
费南斯看一眼跪在垫子上的人,又夹了一个肉丸子啃。
棕衣大妈突然间有些激动,说:“哎,你知道吗?今天这丧事的主事人是个姑娘。”
蓝衣大妈啧了声,说:“这姑娘咋想的,怎么做这行?父母没意见?”
棕衣大妈说:“她爸也是做这个的,算是女承父业。这姑娘比她爸强多了,现在乡里只要有人家办白事,都找她。”
蓝衣大妈问:“是嘛?”
棕衣大妈点头,说:“是。姑娘心细,比男的考虑得更周全。我姐夫白事就是她做的。我姐说,她给我姐夫多准备了好多东西,最后都没算钱。”
蓝衣大妈说:“哟,那这姑娘确实不错。”
棕衣大妈笑着说:“所以,人家姑娘做得好啊。人家靠自己在市里买了栋大房子,一两百万呢。”
蓝衣大妈叹了口气,说:“那这样看,姑娘家做这行也没啥,做哪行不都是为了赚钱吗。”
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费南斯拧紧眉头,低头扒饭。
有人碰了碰胳膊,费南斯抬起头看过去,棕衣大妈正笑脸盈盈。
“姑娘,今年多大了?有对象吗?”
费南斯停下筷子,说:“有了。”
棕衣大妈表情有些失望,又问:“谈多久了?他干什么的?打算结婚吗?”
费南斯看她两秒,说:“马上就要结婚了,在市里当数学老师。”
棕衣大妈眼睛一亮,追着问:“哪个学校的?我大孙子马上要上初中了……”
费南斯看向王光全,王光全正听得津津有味。
费南斯咬咬牙,踹他一脚。
王光全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说:“待会送灵,你多准备一顶轿子,再拿几个铜钱。没有铜钱的话,一块钱的硬币也行。”
余光瞄到棕衣大妈正打量着,费南斯说:“好。”
棕衣大妈问:“你就是这主事的姑娘?”
费南斯点了点头,对王光全说:“还要别的吗?我一起备齐了。”
棕衣大妈问:“你对象家里没意见?”
费南斯放下筷子,没说话,看向说话的两人。
蓝衣大妈碰了碰棕衣大妈,呵斥道:“你管人家有没有意见,你一个外人说这些干什么?!”
棕衣大妈一脸尴尬,陪着笑说:“不好意思,你多吃点菜,这里里外外的麻烦你了。”
费南斯看一眼桌子上的菜,没再动筷子。
下午两点,土地庙送灵。
唢呐师傅走在送灵队伍的最前端,费南斯背着音响跟在他和王光全身后,身后是抱着照片的周淮,再后面是周淮的两个堂弟,一前一后,抬着“官轿”,最后面是送灵的家属。
依据习俗,送灵队伍必须走地很慢,亡灵才能跟上,因此,大部队一步一停,走得极慢。
唢呐声高亢,费南斯和着曲子敲铜钵。
铜钵声音刺耳清脆,每一声都有压抑被释放出来的快感。
两首歌曲结束,胸口烦闷渐渐退散,费南斯才松开手劲儿。
后脚跟突然一疼,费南斯低下头,鞋后跟被踩掉了,再往后看,身后那人停住了脚步。
费南斯转过身看他。
周淮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抱歉。”
费南斯嗯一声,收了铜钵,从队伍里走出来,蹲在路边穿上鞋。
土地庙一米多高,是由红砖和土坯建成的小庙,立在一个土堆上。
周淮按照王光全的吩咐,将官轿点燃,把带来的火纸全扔进火堆里。
火苗瞬间高窜,往两边散开。
费南斯高声喊:“跪下,磕头。”
送灵的亲属纷纷跪在土地庙前,哭声此起彼伏。
王光全让周淮放下照片,走到土地庙口。
费南斯从口袋里拿出个一元硬币递给他,说:“你把这块硬币贴到墙上。”
周淮接过硬币,问:“直接贴?”
费南斯点点头,说:“对。贴上了,就说明你妈妈的亡灵已经到了这里,然后离开这个世界,安心投胎。”
周淮看她一眼,捏着硬币往墙上贴去。
尝试数次,均以失败告终。
费南斯低声说:“让你两个姐姐过来也试试。”
无论怎么贴,就是贴不上去。
三姐弟转过头看着费南斯,一脸无助。
费南斯和王光全交换了个眼神,高声说道:“磕头。”
家属依言纷纷低下头磕。
费南斯道:“除子女外,其他家属回去吧。”
众人渐渐离去,只剩下土地庙口的五人。
费南斯又取出来两枚硬币,说:“你们三个一起贴,再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