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仿生人不会抱怨苦累脏, 所以这些地下水通道简直像是欧美电影里那样干净整洁, 毛茸茸小动物和节肢类小动物的数量也很正常。因为黑市货物运输经常会使用这里作为道路, 政府安装进下水道的摄像头没过几天就会被破坏, 且在电子兽集群攻击大部分来自空中的情况下, 地下是最安全的。

鞠青拥有这里的地图，是梵妮事先分享给他。

不过，虽然开始预定计划前，他就考虑过自己的存在会暴露在坎贝尔集团的视线下，所以需要离开城市的方案，却没想过，会是这个暴露法。

“或许当初刚醒来，就该去做个整容手术。”他自言自语说。

五十年了，这个世界竟还有能一眼认出他脸的人。

“我想，整容对隐藏您来说可能没有太大用处。”

泊耳塞福涅的声音响起在耳边，鞠青动作一顿。

他面无表情，情绪却在激荡。

“！”

十来天前发生在魔偶身上的事，竟然发生在了他身上。但魔偶会被他悄无声息入侵，是两人间有实力的差距，而在脑机入侵与防御的技巧上，鞠青并不自认为第一，但也不认为谁能更强到与他形成差距的份上。

过去从来都是他这么吓别人，真的很少被人这么吓。这个AI是从哪个方向入侵过来的？奥德丽院长那边他已经断开了连接，总不可能是趁刚才的机会找到了无人机群，又或者……

“是电视台的广播，”泊耳塞福涅说，“我猜想了几个地方您会去入侵，所以预先在那里留下了隐藏的病毒。”

入侵广播是为了提醒所有人避难。

如果是提前布置下的病毒，就说明在今天看到他的脸前，泊耳塞福涅已经知道他依然存活在世界上，存活在这座城市中，并会在感恩节出手协助避难。

在确定这个AI提到的钥匙就是他后，鞠青确实猜测他可能暴露得比他想象得早。但……

是哪里？是哪里暴露的？

白发青年与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一些，在确定声音来自他脑机的瞬间，他已开始对脑机系统和数据大脑系统进行自检。

将“前往目的，遭遇敌人全力攻击”的指令，托给刚安装的格斗程序。这回没有小梅帮他盯着现实，鞠青只能祈祷魔偶的程序就像他当初看到的那样有用了。

下一秒，雪白蓝眼大波斯猫，出现在自己的活动迷宫中。

活动迷宫完全看不出有人入侵的迹象，老杨柳依然如春风吹拂般飘动柳条，狭长柳叶从柔软柳条上成对垂落，半透明的电子海代码流动其上，宛若这些叶片是成千上万的显示屏。

鞠青出现的地方，是小梅的窝里。

当初搜集来的数据晶体散落虬结的树根间，猫爪肉垫拍过银白龙蛋时，大波斯猫依然能感觉到其上的高温。

数据生命没有神经……所以应该不会烧坏脑子吧？

类似的担忧在鞠青心中一闪而过，下一刻他以娴熟姿态四爪并用爬上树杈，毛茸茸的猫尾缠上老杨柳的树枝。

代码光带从两者贴合的位置转动出来，代表意识的虚拟形象，与代表数据大脑的老杨柳，在此刻进行了深度同调。

伪装成普通活动迷宫的千山万水，再度于脑机和数据大脑构建的世界中铺展开。鞠青几乎不需要什么迷宫守卫，光是连绵山脉与曲折河川就足够困死来入侵他活动迷宫的敌人。

他首先抓出了被入侵的脑机音频程序，老杨柳扎根的河畔草地上，一丛芦苇枯萎了，垂伏在水面上，于是一群好像只是装饰的河鱼围上去，啄食掉了枯萎的叶片。

鞠青顺着这从芦苇往深处抓，这个仿佛现实世界的活动迷宫，一切都是他意志在电子海代码下的体现，程序和系统在这里自有它们被鞠青赋予的形象和联系，即便是东方群山山岗上，那永远露出半个头，似乎要升起却从未升起的太阳，在这里也仅仅代表电量，和一部分杀毒程序。

仅仅是顺着阳光俯瞰整个迷宫，鞠青就发现了那处不和谐的地方。

就在进入迷宫大门后的不远处，越过荆棘藤蔓封闭的高墙，有春日的鲜花盛开了。

银发头戴迎春花冠的泊耳塞福涅就矗立花海中央，从她权杖中长出的风信子茂盛到垂落地面，随之蔓延的根系与这整片花海交织一体。

阳光闪耀花瓣上，阳光射入她眼里。

下一刻大团火焰点燃了花朵与草叶，枯黑刹那就在这片花海中扩散开。

而泊耳塞福涅闭上眼，那里已经是闪动鲜红数据方块的两个伤口。

“数据护盾完全无法阻挡，”这个AI感叹到，“不愧是您，即便再怎么模仿，我也无法得到您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