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东西(145)
苏景然示意了两名侍从,他们面无表情地搀扶起地上的盛逢,就像两个没有温度的死人一般强迫式地将盛逢扶回那个设满结界的屋子。
那四条铁链重新与墙面连接起来,致使盛逢再一次被困在这里,烛影摇晃,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窗外的结界仿佛是跟随外界的景象变幻而变幻,只见远方骤然炸起一团烟火,绚烂的烟花升至半空才绽开做一朵牡丹,结界内的仆从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纷纷聚在一起向遥远的夜空眺望。
盛逢靠在架子床上,余光瞥见那红火一般的花蕊,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眼底透露出一丝狠厉。
门扉松动,与此同时他收敛起了笑意,侍从手执一盏灯烛,似乎是进殿来为这阴暗的屋子添一些光亮,亦或是……为了别的什么。
盛逢将目光投向他,问道:“什么地方在放烟火?”
仆从似是很欢喜盛逢主动问出这句话,于是默默放下手里的灯烛,恭敬地欠身:“回国师的话,是希夷境在放烟火,小的听了些风声,说是近日希夷境要办一件大喜事。”
……
身着锦服的沈晏一手撑在桌案上,他极少数会穿得如此隆重,目光冷淡地望着挂满红绸缎的大殿,这一片热闹喧腾的景象也是他所期待的,可现实在告诉他,这是一出戏,一场做给苏景然看的戏。
“你真确定这样就能骗过苏景然?”独孤迁被那一身繁琐的饰物搞得头疼,只见她撩起衣摆大喇喇地将一条腿翘在案几上,捞起那一串葡萄就往嘴里送。
这实在不像个正常的“新娘子”。
沈晏也不知道能不能利用这一点降低苏景然的警惕心,他只是在遵循盛逢交代给他的事情。
“哎,你那位军师给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还把我拉进来,我堂堂一个鬼王在这儿陪着你演戏,多亏是有盖头遮着,不然我回去还怎么混?”独孤迁扶着自己尽是珠翠的头冠,满腹怨言都显在了脸上。
沈晏心里正烦,本来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但独孤迁饶有一种越说越起劲的势头,他只好打断她:“不想演就滚。”
独孤迁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走呢,你那说好的六十头猪还没送到恶煞道呢,再说了,大婚之夜新娘子跑路,你不嫌害臊,我还嫌呢!”
沈晏没有搭话,只是淡漠地望着窗外灿烂的烟火,这场大婚他特意让仇以山传出了风声,几乎只要是身处鬼境,不用打听都能知道希夷鬼王大婚这件事,最后搞得希夷境的鬼众比他还高兴。
婚事办的热热闹闹,他也假情假意地陪着喝了个酩酊大醉,但是冷风一吹,他的酒劲儿消下去了大半,这才发觉这不过是一出虚假到不能再假的戏码。
“我出去透透气,你想吃什么自己拿,或者让人送,随便你。”沈晏吹了半宿冷风,实在按捺不住躁动了一晚的心,准备再次潜入奴骨境。
盛逢则是生动地向那侍从演绎了一出什么叫惨遭背叛、爱而不得、虐恋情深的大戏,演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侍从安慰了他一会儿便为他熄了几盏多余的灯,悄悄退出了大殿,兴冲冲地跑去给苏景然报告了。
微风躲进温暖的大殿里,盛逢面无表情地用手抹掉了脸颊的泪痕,眼眶里还湿漉漉的。
他默默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枷锁,修长的两指于半空中有形状地画了一个三角形,枷锁突然猛的一震,坚固的链条上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看来解开它需要花费些时日了。
紧闭的木门突然向屋里灌风进来,盛逢下意识摸向软枕下方的一把匕首,匕首是他在解决那群恶鬼时顺进袖子的。
然而烛火下熟悉的身影让盛逢心下一颤,他连忙朝敞开着的窗户挥了一袖子,窗户应声合上,殿里原本明亮的烛火也顿时熄灭了一半。
“你怎么是从正门进来的?”盛逢强忍着怒意,尽量将音量放到最小。
沈晏走路还有些不稳,可这并不妨碍他把盛逢扑倒在榻上,盛逢摸到了他昂贵丝滑的衣料,这人连大婚的衣物都没换,就连发冠还束得整整齐齐的,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你不在希夷境好好呆着……”盛逢一只手推着他,一只手赶紧将帷幔扯了下来,遮住这个大半夜闯入的不速之客。
沈晏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抱了他一会儿,随后脱了金丝点缀的靴子,盘腿坐在榻上低着头,那一脸沮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盛逢欺负了他。
盛逢不明所以地去拉他的袖子,却被沈晏赌气似的躲开来,前者有些哭笑不得,总不能酒精还有降智的功效:“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今天跑来了,希夷境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