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明月(86)
看来我们留下来是留对了。今后我朱进和我这老婆子,绝不做对不起糜家的事,否则就猪狗不如了。”
听着听着许有福都流泪了。他接过话说:“糜先生,请您放心,只要您不嫌弃,我许有福生是糜家的人,死是糜家的鬼。还有我那没过门的媳妇,也是忠厚人家的姑娘,会做饭,会裁缝,还会绣花,如果先生家需要,将来过了门也让她到咱糜家来听使唤……”
糜海仓再次连喊带拉让他们都起来说话。主仆四人一起来到香案前,糜海仓往香炉里上了几支香,招呼他们一起坐了下来,和他们拉起了家常。
在听了朱进他们几个家里的基本情况后,糜海仓告诉他们:“我们糜家到我儿子这一辈已经是三代单传了。我父亲那一辈本来是兄弟二人,可我那伯伯在跑船的路上遇上海盗,被推到长江里淹死了。
到我这辈,本来我是有几个兄弟的,可那年运河沿线闹肺痨病,他们都染上了,一个也没有保住。
我还是躲到亲戚家才逃过一劫。我那几房太太,要么不生,要不就只生女娃,到五姨太才一下子生了个龙凤胎,我糜家这香火才又有了希望。
可是,现如今,生意难做,官府又腐败的很,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生意亏了没人问,甚至被打劫、家人被威胁都没人管。
可一旦你生意顺利了,他们就怀疑你和革命党有牵连,还花银子收买我们家里的下人,让人根本没法安生。所以,我们才决定迁到这里来,重新开始新生活。
“今后我们就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也算我们有缘分,荣则共荣,苦也同苦。我糜家也算不上大户人家,你们的工钱,从我们全家搬过来起,就和这冉州城里最好人家的工人看齐。你们说说,这冉州城,谁家对家里的工人最好?”
朱进赶紧说:“糜先生,姚家定的这工钱就不算低了。我们出来做下人,过去是不得已的事。现在遇上先生这么个好主子,就是工钱再低些我们也是愿意的。将来如果咱糜家的生意好了,再说给我们涨工钱也不迟。”
糜海仓说:“这你们不用管,你们只说冉州城谁家算是大户人家吧。”
许有福说:“要从宅子和田地上说,要算是咱家树林后面的秦家了。他家不做生意,有很多的田地、茶园租给佃户们收租子。
听他们家的木匠说,那秦老爷、秦少爷都是读过书的,大少爷还中过秀才,听说有一个少爷在上海的新式学堂里念书,前一阵子又在大办宴席,好像是为一个姨太太又给添的儿子办的百日宴。”
朱进接过许有福的话说:“秦家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都是吃斋念佛的,租户大多是长期租他家的田地、茶园,他们买田买林地也是买那些离开冉州外出经商的人家的,并不强买强卖。
家里的佣人有的都是第三代了,活养死葬。家里家外的人都叫秦老爷是秦大善人。
那秦大少爷也是见过世面的,极好客,哪天先生方便,我去通报一下,陪先生去秦家窜个门。”
糜海仓答应下来,说先不急,让他们赶紧先把家具摆设搬到位,实在不行可以请两个短工。
朱进和许有福都说不用了,家里的东西都是上好的,雇个人不小心磕了碰了不值当的。
接下来的两天,糜海仓先指挥朱进他们搬东西、倒物件,然后又到冉州城里的木器行、绸缎铺、裁缝店和米铺、油坊、茶市转了转,一来看看样式、行情,二来熟悉熟悉这糜家将要生活的新环境。
父亲的信终于到了。
打开信来一看,糜海仓一下子紧张起来。父亲从来都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这次催促他办完事后尽快回邗州一趟,看来老人家的身体真是出大问题了。
糜海仓拿着银票到宝来钱庄把姚家的银子付了,补上了来辉斌帮他垫付的过户契税,把一千两银子存进了自家新开的户头。
其余四百来两银子,二百多两汇到无锡姐夫刘长捷那里,取了一百多两现银来订制新宅子的必须品。
经过向来老板讨教,为了赶工期,新宅子里夫人姑娘们的衣柜、床和梳妆台等木制品,都用老榆木来制作,家里所有的被里被面蚊帐床单,决定在邻居明家来订作,新增的锅碗瓢盆,就在邻居老乔家来置办。
所有的木器活自然是由木匠许有福来把关,所有的丝绸布匹制品就请许有福没过门的媳妇来监督,铜铁瓷器就由朱进来采购。
杂七杂八的物件一合计,这一百多两现银居然不够应付的。
糜海仓不想动用宝来钱庄那一千两银子,就把随身带的金子也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