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明月(362)
一时间,大户人家和社会各界送到菊花岭来慰问这些来自异乡的娃娃们的年货堆成了小山,光大肥猪就有二十多头。
秦若梅自己也是刚刚跨过孩子门槛的大人,她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增强孩子们的凝聚力、增强孩子们的生活能力、增强孩子们的归属感的大好时机。
杀猪在乡村是司空见惯的,虽然非常血腥,大部分孩子却都不惧怕那样的场面。
不过,秦若梅和学堂的另外两位先生还是决定让孩子们避开放血这个环节。
男孩子们最感兴趣的是褪毛和开膛的环节。
褪毛时,一群小子围在大木桶旁,看着大人们在滚烫的水里翻动着又大又笨的肥猪,一个个都学着大人的样子,不时伸手去薅猪身上的毛,虽然有时候不小心手伸进了水里会很烫,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轻易离开,只到眼睁睁地看着又黑又脏的猪变成干干净净的白条被挂在架子上。
猪身上总有一些毛是不太容易拔干净的。不过,屠夫们有自己的绝活。其中,最常用的方法是吹气法。
越是肥的猪,身上都会有许多的折皱,而藏在折皱里的毛是非常难清理干净的。
特别是用开水烫过的猪,一旦彻底放凉了之后,想再清除残留的毛,只能用镊子一根一根地拔了。
吹气法就是把已经除去了绝大多数毛的白条猪头朝下倒挂在架子上,让它全身悬空,在猪肚脐眼的上方开一个小口,屠夫用嘴从这个小口往里吹气。
肺活量好的屠夫,围观的人能清楚地看见,不一会儿功夫,猪就被吹得滚圆,有些气不容易到达的地方比如四支,有人会拿着类似于粗擀面杖的棍子不停地抽打,很快也都会被吹得鼓鼓囊囊。
这样,白条猪全身的每一个地方都如同女人们打了玻尿酸的脸,一点皱纹都没有了,那怕是那些很细的毛也容易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开膛后,杀猪匠会在提取「猪下水」的时候,从猪内脏里摘除许多的水泡,梁州人把它叫「水灵子」。
这东西完全没有用,可它是孩子们恶作剧的最好道具。用它来袭击人,只要力道恰到好处,打在人身上的任何部位,它都会瞬间破裂。
一旦破裂,里面的液体自然会流到身上,而它本身薄膜样的东西则会粘在人身上。
特别是如果丢在了谁的脸上,不仅水会流进脖子里,粘在脸上的皮囊还会散发出阵阵的腥臭味儿来,虽然不会给人造成特别的伤害,只是那恶心劲儿是够你受的。
因此,每当屠夫摘下一串水灵子,总会有一群男孩一哄而上。
而往往是事先表现得特别勤快、甚至是小小地贿赂了杀猪匠的孩子才能得到这个「小规模进攻性武器」。
走过这个环节,就要把整条的猪大卸八块了。这时,男孩子们就拿着「水灵子」打仗去了,女孩子们正式登场。
主妇们会用很大的木盆,把刚刚沿着排骨分割下来的肉,趁着新鲜劲儿摸上青盐,开始了制作腊肉的第一步。
盐的多少是根据家人的口味和准备存储时间的长短来定的。
通常情况下,梁州这里一般人家一年只杀一次猪。所以,腊肉会做得比较咸一些,而从江南过来的糜家,口味比较清淡,盐摸的就不会太多,他们有他们独特的保存大肉的方法。
今年糜海仓请来教大家制作腊肉的是钟震川的亲生母亲王氏,就是钟老太爷当年从成都娶回来的范老爷家的王丫鬟。
王老太太制作腊肉、腊肠的手艺非常有名。这些年,钟家每年都要做大量的腊肉、腊肠来当礼品,已经远近闻名了。
糜家直接把王老太太请到家里来这还是第一次,明如月和秦若梅她们当然知道家里的心思。
秦若梅不仅让孩子们跟着一起边做边玩,更要求每家负责做饭的人仔细学学每一个细节。
摸好青盐的肉被整整齐齐码放在大木盆里腌制一天一夜,要拿出来重新码放在竹子或荆条编成的框子里,压上重石,把腌制产生的血水挤出去。
这道工序大概也要持续一天多的时间。等血水基本排完了,会将用石磨磨成的或石臼兑成的各种香料粉均匀地涂摸在肉上,挂在通风的地方晾着,等它们完全不滴水了,就进入了熏制的环节。
比较通行的办法是将腌制好的肉挂在自家的灶头上,用每天做饭时柴火产生的烟和热量来熏制。
只是这样的话,周期会比较长一些,一般要持续一个多月,甚至更长。
不过,大户人家批量熏制的话,则要讲究得多。一般是要专门用土坯砌一个封闭的熏房,把肉整齐地挂在里面后,用没有干透的柏树枝和香樟树枝叶来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