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钿(121)
知遥起了个大早来她院子里堆雪人,而她在廊檐下等着信,照日子算着该是今儿的,可就跟知遥没堆起来雪人一样,她也没等到信。
松青晚上伺候她就寝时便劝慰着,“想是因为这一场雪,送信的侍卫在路途中耽搁了也不一定,之前不也有延误的时候嘛,主子别想太多,且等等吧!”
合懿嗯了声,第二天接着等,谁成想还是没有,第三天晚上才终于是等不住了,坐在桌案前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儿写了封信笺,派人连夜往冀州送过去。
怀孕的女人心里总受不得半点刺激,信送出去了几天,合懿就晚上偷摸躲着哭了几天,早上顶着又红肿又带青黑眼圈的眼睛不敢见人,但耐不住知遥的锲而不舍,放她进来甫一见面,简直给人吓一跳。
合懿被她放肆地笑话给惹急了,抄起一旁婢女手中的灰尘掸子就要打她,但挺个圆肚子的合懿哪能跑得过鬼灵精怪的知遥,两三下直把人累得大喘气,正扶着桌子旁边拍胸口,只听见松青从门口撒丫子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叫着,“主子主子,主子爷回来接您了,这会子人已经进琼楼了!”
合懿一口气险些没能捋上来,转过身艰难地问,“你......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小喜从那边儿院子过来亲眼看见的!”松青都怕她一激动就这么背过去,麻溜儿过来给她拍后背顺气,两下缓过来了,又道:“您天天心肝肉似得念着主子爷,眼下人就隔着两步了还不赶紧去看看!”
合懿听着话,扔下鸡毛掸子就准备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股子别扭,一跺脚,突然不走了。
“我才不去看他,凭什么上赶着去迎,他都不给我来封信,害我白担心这么久,我不去!”
这话说得也就是把前边八封信全都看到脑袋后头去了,松青和知遥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便瞧着她一扭身,气哄哄的往榻上一坐,气势如山,颇有种要和人家算总账的阵仗,酝酿了片刻,自觉地万事俱备,就等封鞅上门了。
封鞅入行宫后先至琼楼拜见太上皇与太后,待告退出了门便疾步往景盛阁去,踩着没过靴面的积雪留下一串欢欣愉悦的足印,直延伸到心之所向的那人身边去。
在院门口碰上离开的知遥,小姑娘朝他见过礼,路过身边时不忘好心提醒了句:“太傅可要小心了......”
他无奈的笑笑,向知遥道了谢。临近门口了,步子反而缓下来,进屋前特意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没教人行礼,轻着声儿进去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需要他小心的事。
站在屏风后面,便看见她坐在暖阁东边儿的软榻上,穿件蜜合色的宽松襦裙,明明好几个月身子的人还是个单薄的侧影,肚子只隐约鼓起来一点,光瞧着脸颊上愈发清晰的下颌线,整个人倒瘦了不少。
这会子正低着头坐立不安地整理自己的衣裳,整理到一半,又侧过身拿起一旁小几上的小铜镜对着左左右右来回照,真恨不得照出朵花儿来。
照着照着,她可能是从镜子里看见屏风后的人了,一霎那羞得无地自容,忙一把将镜子塞进软枕后头,一转头恼羞成怒地拿个小抱枕朝他砸过来,“你这人讨不讨厌,进屋来都不知道吭一声,专门躲起来瞧我的笑话!”
她的武器都是软绵绵的,骂完了狠剜他一眼,便扭过去只对给他一个娇小的背影,飞快拿手抚了抚不争气烧红的脸。
封鞅只顾得上晏晏地笑,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硬是掰着肩膀凑近她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咂咂嘴,很是郑重其事的夸奖,“我哪是在瞧你的笑话,实在是这些日子没见,你越发美到为夫心坎儿里去了,一时看走了神儿,都忘了挪步了。”
“哼,我清醒的很,你别想哄我!”合懿往旁边挪开些,“当初一声不吭走的时候怎么没把我放到心坎儿里,这会儿又来花言巧语地骗我,我才不稀罕。”
她挪走多少,封鞅就追上去多少,直挪到靠着小几了,他伸出双臂支在边沿上,把她圈在怀里,耐性儿解释道:“你不知道,那时刚入帝时忙得人都脚不沾地,还没等到完全了事,皇上又连夜派人传旨命我即刻启程前往冀州,耽搁不得。否则哪怕多有一天的时间我都想见见你......”
"反正你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委屈的很,不是他一句两句话就能抵消的,用力去推他横在身前的手臂,两下也推不动,还是放弃了,鼓着腮帮子控诉他,“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我开始以为过几天你就回来了,可后来变成十几天,再后来变成几十天,点灯熬油也不带这样熬人的,就这么个敷衍的态度,你还不如干脆别回来了!”